連歲城,屬縣城,熙熙攘攘擠下了六七萬人口,一個小小乞丐丟進去就像水滴入大海,不見一點水花。
東門云翠閣,鶯鶯燕燕,燈紅酒綠場所,一名瘦小的乞丐穿梭其中,里面的人卻見怪不怪,那龜公也不出來攆人,老鴇也不出來叫囂,只因這乞丐嘴甜,人俊,花頭多,廳堂上換身戲服會唱那吸引人吸引到停下交合的戲曲,閨房中會教姐姐們做那什么什么的按摩,能讓人身心舒悅,變白變美。
也曾有人打賞這乞兒讓他買些好衣裳,他卻轉身丟給外面的乞丐,說著:“那有這身衣裳好,能當衣服能當褲,夏脫半邊冬裹全。”
哈哈,真是個瘋子,眾人聽這話都樂了,幸好瘋子有本事,有本事的人在哪都能活得很滋潤。
這乞丐正是曲靖,他這時肚子有點餓了就隨手從一名客官宴桌上掰下一只雞腿,恭身對著那客官說道:“謝老爺賞?!比缓罅粝履悄康煽诖舻目凸亠h然而去。
客官正要發(fā)怒,懷中的美人兒溫聲說道:“官人何必跟個小乞丐一般見識,來嘛,我們玩?zhèn)€游戲,就是那小乞丐教我的,可好玩了……”
客官癡癡一笑又投入進那溫柔鄉(xiāng),對剛才那小乞丐的瘋行全然拋到腦后。
曲靖走出云翠閣,看著這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大街,開懷一笑,就地到在了云翠閣門口,呼嚕嚕大睡起來。
客人們看見一乞丐攔著大門,覺得煞是晦氣,叫來龜公想將他抬走,奈何龜公和曲靖亦是稱兄道弟,夾在中間也難做人,想叫醒他卻又怎么也叫不醒,最后只好將他抬到一邊,不攔著客人進出就好。
此刻的曲靖精神完全投入到自身身體中,別人當然怎么叫都叫不醒咯,除非是他自己想醒來。這具爛身體經(jīng)過了他差不多四個月的調養(yǎng)還沒有恢復和正常人差不多的水平。
唉,他也很無奈,誰叫當日為了逃出那孤山狠狠地掏空了這具身體。
精神力還好,用了兩個催眠術,而且還是早就開始潛移默化一直在植入那干瘦少年乙二七和傻子一樣的丑娃一個深層意識的情況,根本沒費多少精神力,再用了一個幻術“鏡花水月”用來迷惑黑袍看守,在他的視野里制造出一個幻象,以為自己同乙二七一起跳下了懸崖,這樣就不會再搜尋他的蹤跡。這些都是在計劃內的,他那可憐的差不多只有“一”的精神力剛剛好夠用,只要休息一天就全部補充回來了。
傷就傷在肉體上,他要用本來就半廢的身體不吃不喝整整三天潛伏在樹林中,還要時刻探查周圍環(huán)境,終于了解了孤山下半部的大致布局,然后用了次“鏡花水月”迷惑了專門運毒奴食物的餐車的弟子,躲進了車底跑了出來。
半路再跳車,然后又不知道在野外走了多少路,終于看見一座城池——連歲城。
其實這次逃出對于普通人來看,只要走錯一步就會萬劫不復,但對于曲靖來說,前世身經(jīng)百戰(zhàn),什么樣的險境沒闖過,這種一群小毛孩在當家做主的牢獄,都不用花太多心思,隨隨便便就可以逃出來。
嗯,隨隨便便,然后身體養(yǎng)了四個月都沒養(yǎng)好。
對了還有那同牢的丑娃,如果他還活著,等自己實力有所恢復,會在報仇的時候順便把他救出來的。
……
這一覺睡得舒服,天為被地為床,曲靖醒來時已是星辰閃爍,轉頭看向云翠閣,里面還是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一片。
“走,進去借點吃的,填填肚子?!鼻缸灶欁孕Φ?,又跨進了那云翠閣大門。
酒足飯飽后,曲靖多拿了點吃的,打算去北門,帶給一個人吃,那人是個老乞丐,他來連歲城第一頓飯是這老乞丐請的,第一頓覺睡的是老乞丐的屋。
那飯是剩飯,那屋是破廟,但情是真情,既然是真情有借必有還,這才公平。
曲靖搖搖晃晃剛來到北門,一群地痞圍了過來,“呦,這不是曲哥兒嗎?”領頭的地痞壞笑到。
“劉三,怎么有事?”曲靖微笑以對。
“曲哥兒前兩天不是給老哥我想了個玩法嗎?靠這玩法一開始的時候是賺了點錢,但到后面大家都玩明白了,老哥我反而玩不過他們了,所以還想讓曲哥兒在支支招。”劉三恬著個臉,目光直勾勾地看著曲靖。
“這事啊,簡單?!鼻赋瘎⑷姓惺?,指著路旁的一個石墩子,“你過來,咱到一邊坐下來好好交流交流。”
劉三面容笑得像一朵菊花,小跑過來,后面的幾個小弟也跟著圍了上來,“你們跟過來干嘛?”他連忙趕走自己的小弟,厲聲喝道:“我跟曲哥兒商量點事,你們在這礙手礙腳的,走遠點給我。”
“曲哥兒咱可以開始談了吧?!眲⑷D過頭來,又瞬間堆滿笑容,討好地說道。
曲靖翹著二郎腿坐在劉三對面,將自己本來從云翠閣順得來的殘羹剩飯隨手一扔,不要了,然后對著劉三說道:“小弟我肚子空空,沒力氣講話啊。”
劉三連忙轉過頭,對著站老遠的小弟喊道:“給曲哥兒去買點吃來?!?p> “我要吃含香居的?!鼻秆b作若無其事地小聲嘟囔著。
他緊接著補上一句:“去含香居買點好酒好菜?!痹捄巴?,幾個小弟卻站在原地愣愣沒動。
“還杵在那干嘛呢?”劉三皺起眉頭,面色不悅。
一名小弟跑了過來,俯身對著他說道:“大哥,那個……我們沒錢?!?p> 劉三嘴角抽搐一下,氣氛有些尷尬,連忙從兜里掏出一錠銀子,扔給小弟。
“五兩差不多夠了,多余的就當給你的跑路費了?!眲⑷首鞔蠓降卣f道。
“謝大哥?!毙〉芙舆^銀子,轉身離開去買酒菜了,然而他卻不知,含香居最便宜的酒也要三兩銀子一壺,最簡單的小菜也要一兩銀子一道。
吩咐完小弟,劉三扭過頭來繼續(xù)笑臉相陪:“曲哥兒,老哥已經(jīng)安排小弟去買酒菜了,咱要不先談起來。”
“也好,我要說的東西有點多,但說復雜也不復雜,說簡單也不簡單?!鼻更c點頭,故作高深地說道。
“我開始講了,劉三你可要聽仔細了。”
劉三連忙腦袋往曲靖這傾來,一副十分認真的模樣,這要是讓路人看見,北門長寧街一霸像個小學子一樣聽一個少年在教導,還不驚訝地目瞪口呆。
“我今日再教你七種玩法,種種都對莊家有利,別人還看不出來,你只要兩三日換一種,輪著玩即保證新鮮度又可以讓別人難以學上手?!鼻冈掝^一打開猶如數(shù)家珍,循循誘導。
“七種,會不會太多了,我一下子怕記不住。”劉三苦著個臉,尷尬地說道。
“你居然還怕多?放心了,我會講得簡單明了通俗易懂,再加上這七種玩法之間本身也有共通之處,基本上是個人聽個一邊就能明白,再專研一下就能精通?!鼻傅脑捳Z讓人信服,劉三點點頭便不再插嘴。
……
過了半響,曲靖都快將要說的內容都講完時,劉三的小弟才姍姍來遲,將酒菜送到了曲靖面前。
曲靖接過飯盒,掀開一聞,便心中有數(shù),這酒是含香居的酒,這菜怕是那個疙瘩角落的小攤燒出來的了,不過他既然已經(jīng)講完要教的東西,再點明這菜不正宗讓劉三再去給他重新買,怕是以劉三的摳門性子,反而會認他不知好歹,翻下臉來動手教訓人了。
所以還不如不說,只是意味深長地看那買酒菜的小弟一眼,那小弟心虛地往后縮了縮。
曲靖再補充了幾點,問劉三還有沒有什么疑問。劉三笑著搖頭:“曲哥兒講得條理清晰,通俗易懂,若是這還不能明白,那老哥我就真是個傻子了?!?p> “那行,我還有事,多謝劉哥的酒菜,咱就此別過。”曲靖站起身子拍拍屁股,拎上了飯盒轉身離開。
“曲哥兒等一下?!眲⑷蝗唤凶×饲浮?p> “還有什么事???劉三?!鼻竿O履_步轉身問道。
劉三撓撓頭,笑著說:“只是心中有個建議想跟曲哥兒說一下,曲哥兒你是個聰明人,又能言會道,老哥我是佩服的緊啊,就是覺得曲哥兒你不去學堂教書,混跡在這藏污納垢之處當個乞丐實在可惜了?!?p> 曲靖聽了不由咧嘴笑了出來,讓他去教書,不知道會教什么樣的怪物來。而且這劉三這一個地痞,腦回路怎么這么清奇?怎么想到讓他去教書的。
“不敢興趣?!鼻笓u了搖頭,“不過,既然你給我了一個建議,那我也還你一個建議,”
“做人不要太貪心?!闭f完他便不再跟劉三墨跡,轉身徑直離開了。
“大哥,這廝不給你臉啊。”劉三邊上小弟憤憤說道。
“你懂個屁,人家是聰明人,聰明人自然有自己的追求?!眲⑷词纸o了小弟一個頭栗,恨鐵不成鋼地罵道。
“哎,我劉三就是腦子不好使,要是再聰明一點,哪還只能混北門這種破地方啊?!眲⑷挥蓢@息道。
曲靖拎著個飯盒在街上走著,北門多落魄戶,天黑之后不少人家連蠟燭都舍不得點,所以街上基本黝黑一片,只能憑借月光依稀看見點東西。剛才他教給劉三的七種賭錢的玩法,每種玩法之間都有聯(lián)系與規(guī)律,其內核是一種反復催眠讓普通人瘋癲的催眠手法,劉三若是不貪,只用了兩三種就收手,自然無事,若是貪心,想著做長勝不虧的莊家,那按照那些玩法只要用了五種以上,輪番個兩次,這人就會走火入魔變成瘋子。
當然那種意志力極強的人可以熬得更久一些,但劉三會是意志堅強之人嗎?曲靖想想他那一副地痞無賴的樣子,搖了搖頭,應該不是。
“到了?!痹僮咭欢温泛笠婚g殘破的廟宇出現(xiàn)在曲靖面前,“老乞丐,我給你帶了些吃的來了?!鼻父吆耙宦暎邕^了破廟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