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心中震怒詫異不已:這是甚么招式,難道沒有慣性嗎,怎能在這個當口輕易調轉劍尖,不怕手腕折斷嗎?
此招確是“擒龍劍法”的一招,失傳于江湖數(shù)十年,無甚么人認出,也在情理之中。
文小白一直謹記琳霖臨走之言,所以這一招并未使全,掐頭去尾來了一下。
原本“頭尾兼擊”“左右逢源”的武架子都未使出,單單刺了這出人意料的一招。
君天已無選擇,雙腳不動,身子側來一轉,堪堪躲開一下。
文小白本就沒想一招制敵,劍尖游轉,如翱龍般飄忽不定,琢磨不已。
君天反應雖快,但此刻身子扭曲,處于極不利的地位。
如此危難,其依舊能將身子后仰,整個人完全貼在木板上,雙腳仍是寸步不移。
文小白知君天已是“舊力已去,新力未來”青黃不接的尷尬處境。
身子躍起,持著劍轉了滿滿一周天,口中大喝:“第四招來了!”
劍攜慣性,力帶劍勢,千鈞之力朝著君天雙腿砍去!
任君天內力滔天,若是想硬抗這招,非得斷掉雙腳不可。
君天此刻已不是賭約之事,若有不慎,他今日或得喪命與此。
文小白目露兇光,嘴角含怒。
如此一招,已是全力施為。
君天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心中不甘,怒吼一聲,雙手倏地一拍地面,身子借這一力,如水中游魚般,迅疾后退,退到臺沿才能止住。
此刻,鴉雀無聲,天地一片寂靜!
文小白力竭而止,劍尖指地,沒入地下,徒留了一節(jié)劍柄還在臺上可見。
他實在已撐不住,盤腿坐下,才算沒有失態(tài)而墜。
君天直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
打成這樣,已再無顏面。
文小白道:“這下我能走了么?”
君天遙望著他,頭顱輕搖,淡淡道:“不行!”
安靜!寧靜!寂靜!
天下英雄已默默低下頭去,今日看到了不該看的!
文小白嘆口氣,道:“唉,早知道的?!?p> 君天道:“今日我得留下你。”
語音一出,君天復又沖向文小白。
文小白準備已久,一躍而起。
不知為甚,不過一刻,他的內力竟又充盈起來?
這就是“混元一氣功”的妙處么?
君天掌勢疊出,“霍霍”而響,一副瘋魔模樣,勢要擒下文小白,生死無論。
文小白從書上看過,這種人若是在魔道,便是叫“該如此”,若是在正道,便是叫“偽君子”。
文小白腳尖一點,地上龍血劍升起,入了手中。
文小白已是如此時刻,一絲僥幸不留,輕功,劍法一應使出。
文小白一招“旱地飛龍”轟然而撼。
此招并打不實。
按理說,他與君天交戰(zhàn),連一招之合都撐不過。
但他已打好主意,憑借“凌波微步”的奇詭突然與“擒龍劍法”的刁鉆毒辣周旋一二,伺機逃走。雖然機會不大,但他生來自由,怎能甘愿束手就擒?
文小白一招未盡,二招再出,三招四招應接而上。宛如長江大河,懸懸而出,令人應接不暇。
君天忌憚長劍鋒利,不敢相對,只能側面奪劍而勝。
文小白豈能如他所愿,劍芒四溢,卻不與他雙手相觸,專挑他腋下,襠部,下盤這等防不勝防的地方攻擊。
君天幾抓不中,口中氣得“哼哼”作響,卻無甚好辦法。
文小白腳下踏著“凌波微步”,竟不戀戰(zhàn),繞身而走,你退我進,你進我退。
手中“擒龍劍法”嫻熟使出,配以鋒利難比的“龍血劍”,一時竟不落下風。
文小白打至憨處,一身功夫和盤托出。
在山上,終究顧忌兩位爺爺安危,不曾拼命打過。如今,便無管三七二十一,想到甚么便打成甚么,全憑心意。
木臺已被二人拆得破碎,道道裂痕帶出。
場下英雄連退數(shù)十丈,生怕牽連進去。但他們皆不愿走遠,如此盛景,有些人一世都未曾見過一次。
君天雖然功夫強橫,卻被“凌波微步”擾得頭暈目眩。他的功夫盡是大開大合,直來直往,何時與人如此糾纏。
況且還面對著一把利劍,稍有不慎,便是頭斷血流的下場。
說實話,他打得憋屈又盡興,已有二十年沒有這般全力出過手了。
文小白已忘乎所以,甚么奇招爛招,好招孬招,一并使將了出來。
劍走輕靈,人行如鬼,一招一式,都透著詭異,叫人防不勝防。
劍影漫天,人影瀟瀟,說不盡的瀟灑自如。
此刻的文小白已拋下甚么生死攸關,只是痛快地打了一場。
內力本是君家最擅長的技巧,或厚重,或綿遠。
只是此刻,一番消耗,君天竟感體內虛乏。
君天氣喘如牛,雙掌都在微微顫抖。
滿眼處都是劍影,天地間都是劍影,他甚至感到體內都要探出一把劍來,取了他的性命。
文小白卻越打越暢,內力源源不斷,永不枯竭。
手腳齊出,劍拳并行!
十八年來,當屬此刻是最痛快的。身體的每一處都傳來疲勞,力竭,但是繼而又被噴涌而來的痛快所覆蓋。
文小白奈何不得君天,君天亦是碰不到文小白。
君天發(fā)怒狂吼:“你到底是誰,是來擾我君家安寧的嗎?”
迎接他的并沒有甚么回答,而是狂戾的攻擊。
雖是一對一,君天卻感到文小白一化為二,二解成四,四分入八。到處都是文小白飄渺的虛影,到處都是龍血劍兇狠的刁難。
君天心臟劇烈抖動,喉頭涌出陣陣甜意。
那是血,青春的熱血!
他也有像文小白的青春,放肆狂傲!
終于他意識到,他已經五十三了,已經是個老人了!
文小白的雙肩處已經斷裂,雙腳開始顫抖。
兩個時辰的劇烈動作,早已耗光了他的氣力。
但他不想留在這兒,不想死在這兒!
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個上了發(fā)條的機器,甚么都不知道了,甚至連對手都看不清,全拼著心中一股沖天的戰(zhàn)意在戰(zhàn)斗!
終究!
君天再也壓不住喉中不停外溢的鮮血,“噗嗤”一聲,盡數(shù)吐出,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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