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詹姆
“弓箭手準(zhǔn)備，放箭?！备鞣株犻L咆哮著下令。頓時，箭矢密密麻麻而出，猶如一片快速移動的烏云，在天空劃過一個弧度之后，直轉(zhuǎn)而下，全部傾瀉在死人的頭頂。
然而就像雨滴墜入江海一般，沒有半點(diǎn)影響，死人仍在瘋狂進(jìn)軍。
詹姆面色鐵青，但心中還存有一絲僥幸?！熬R城的城墻比臨冬城堅固，也許我們能夠守住?！?p> 但這絲僥幸被提利昂毫不留情地粉碎。“我的哥哥，問題的關(guān)鍵不在城墻的堅固。請你相信我，君臨城也一定會像臨冬城一樣淪陷?！?p> “為什么？”詹姆有些不服氣。
“你知道他們是怎么攻破臨冬城的嗎？”詹姆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他，提利昂停頓了一下，接著又說，“他們堆積在城墻腳下，拼命地向下挖掘，然后挖倒了城墻。”
“所以，”提利昂非常認(rèn)真地抬頭看了過來，“君臨城一定會淪陷，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p> “照你這么說，我們應(yīng)該棄守城墻嗎？”詹姆皺緊了眉頭。
“當(dāng)然不是，如果放棄城墻，我們還不如就待在野外?！?p> “那你有什么計劃？”
“城墻要守，雖然遲早會破。而且考慮他們進(jìn)攻的模式，守城并不需要太多的人員，我打算把其他的人全部集中在蕾妮絲丘陵，借助高地的優(yōu)勢和死人沖鋒?！?p> “你的意思是，打消耗戰(zhàn)？”
提利昂笑了起來?！澳阍趺纯赡軙亲畲赖奶m尼斯特呢。沒錯，就是消耗，倘若每陣亡一名活人，可以擊殺三五十個死人的話，我們或許還有勝算?！?p> “有可能嗎？”
“無關(guān)可能，這是必須?！?p> “我明白了?！闭材凡辉僬f話，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到珊莎的面前，他微微欠身之后說：“珊莎小姐，請您帶著北境的人離開吧，城墻就交給我，我會誓死守護(hù)它的存在?！?p> “我知道你會?！碧崂焊谂赃叄拔业母绺?，不只是北境的人，我也會帶著多斯拉克人和無垢者一起離開。”
“我和你一起。”波隆突然說。
詹姆有些詫異地看向那個搖擺不定、唯利是圖的人，輕聲地說：“什么？”
波隆聳了聳肩膀?！皼]辦法，我習(xí)慣用劍，使不慣長矛?！?p> 這真是一個拙劣的借口。詹姆明白真正的緣由，城墻之外的死人，所以他轉(zhuǎn)回了頭顱，沒有再說任何挽留的話。
“詹姆爵士，我愿意相信你，像我的媽媽一樣。”珊莎的表情十分認(rèn)真。
“謝謝?！?p> “我的小姐，我想留下和詹姆爵士一起奮戰(zhàn)?！泵廊瞬祭倌莩隽校镜缴荷瘜γ?，躬身行了一禮。
“但是，你是我的守護(hù)者，我需要你?！鄙荷櫨o了眉頭。
“放心吧，姐姐，我會守護(hù)你的，我和娜梅莉亞就算拼上性命也一定護(hù)你安全。”艾莉亞也站了出來，她看著布蕾妮說，“我知道你的心意，順應(yīng)它吧，然后放心地把姐姐交給我?！?p> 珊莎還想說什么，但布蕾妮分別對著她和艾莉亞鞠了一躬。“謝謝，我的小姐?！彼缓妹蛄嗣蜃彀?，什么都沒有說。
“好了，我的哥哥，”提利昂走上來擁抱了一下，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布蕾妮，天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是時候說再見了，我沒有什么別的好說的，只能說祝你們兩位好運(yùn)?！彼砷_了手，十分認(rèn)真地說。
“愿我們都有好運(yùn)。”詹姆看著珊莎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快步走向戰(zhàn)斗的第一線。美人布蕾妮緊跟在身旁。
“你不應(yīng)該來的，你的小姐需要你?！闭材肺⑿χf。
“我知道，但你也很需要我?！?p> “我需要嗎？”
“你不需要嗎？”
詹姆回頭看著布蕾妮臉上嚴(yán)肅而又認(rèn)真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然后又立刻咳嗽著認(rèn)真下來。“騎士布蕾妮，我向七神起誓，我詹姆蘭尼斯特需要你，非常非常地需要你?！?p> “我不是騎士?！辈祭倌萜查_了目光，語氣當(dāng)中滿是失望。
“我說你是?！闭材烦槌隽藢殑?。布蕾妮立刻看了過來，她的目光當(dāng)中很明顯地折射出了不小的激動。
“塔斯家的布蕾妮，我，詹姆蘭尼斯特，在此誠摯地請求你與我并肩而戰(zhàn)，倘若你我都能活下來，我將在紅堡最閃耀的房間里，當(dāng)著世間所有人的面，冊封你為七國最榮譽(yù)的騎士，你愿意嗎？”
錚。
布蕾妮拔出了守誓劍。“我愿意。”
“那就戰(zhàn)斗吧，騎士布蕾妮?！闭材放e劍在手，重新面向死人進(jìn)攻的方向，就這會兒功夫，他們已經(jīng)快要沖到了城下。
或許是受到這股瘋狂氣勢的影響，又或者是從來沒有見過奔跑的死人，蘭尼斯特的士兵們散發(fā)出了一種不安的氛圍。
“士兵們，”詹姆高舉著寶劍，大聲地說，“聽我怒吼?！边@句話，簡短的四個字，乃是蘭尼斯特家族的格言，所以就這么一句簡單的話語，瞬間點(diǎn)燃了蘭尼斯特怒吼雄獅的高傲。
“聽我怒吼。”士兵們紛紛舉劍向天，高喊了起來。
只此一句話，就驅(qū)散了不安，并讓士氣在一瞬間攀上了頂點(diǎn)。正如提利昂的評價，詹姆并不是最蠢的蘭尼斯特，只能說是最懶的蘭尼斯特，只愿意將天分放在軍事之上。
轟隆。
浪潮一般的死人拍打在了君臨城的城墻上，雖然只是激起了小小的震動，但詹姆切身感受到了那股瘋狂的力量。
舉目望去，只見先行者們心甘情愿地墊在腳下，從城墻根部開始，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堆出了一個血肉坡道。后方的無數(shù)死人，踩著他們同伴的身體，沙沙地呼號著沖上城墻。
“備戰(zhàn)?！闭材犯呗暸?。他同布蕾妮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將寶劍舉在身側(cè)，同時深吸了一口氣。
下一刻，死人沖上了城墻。
按照提利昂的安排，蘭尼斯特的士兵分三排以長矛突刺。所以死人看似兇猛但又毫無章法地突擊，反而全都撞在了槍尖上。一時間，蘭尼斯特的士兵們恍若中流砥柱一般，擋住了洶涌的死人浪潮。
戰(zhàn)況持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局面仍然是大優(yōu)的狀態(tài)，詹姆終于暗暗松了一口氣。看到一旁布蕾妮繃緊了的臉龐，他出言調(diào)侃道：“現(xiàn)在來看是不是覺得成為一名騎士太容易了。”
布蕾妮沒有答話，她突然高叫著：“小心?！蓖瑫r快速地?fù)淞诉^來。詹姆來不及回身，被她撞向一旁。
接著，就看到一柄薄如月華，寒冷勝冰的利刃刺穿了她的胸膛。
竟然是一名身材高大，膚白如雪，眼珠幽藍(lán)的異鬼，混在了茫茫尸鬼當(dāng)中，偷襲而來。
“啊?！闭材放鹬e劍，因自己的疏忽而導(dǎo)致的惡果降臨在自己關(guān)心的人的身上，這份羞愧讓他瞬間瘋狂了起來，他一步跳起，舉劍刺穿了異鬼的腦袋。
隨即，異鬼有如冰晶一般，碎裂一地。
布蕾妮無力倒下，他將她抱在懷里。
“看來我沒有辦法接受你的冊封了?！彼D難地笑了笑。
“不?！闭材吠纯嗟氐秃穑p目里邊已泛出了淚光，“堅持住，你可以的。我現(xiàn)在就帶你去找學(xué)士，我一定要他們把你治好?！?p> 他抱住布蕾妮，但稍微發(fā)力，布蕾妮就痛苦地哼出了聲，以至于他不敢用勁，蹲在地上，焦急地思考應(yīng)對辦法。
“你在這里等著，我去把學(xué)士叫過來?！彼榛亓耸直?，準(zhǔn)備離開。
就在這時，大地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就在不遠(yuǎn)處，一截城墻轟然倒塌了下去。死人們頓時如同卸閘的潮水，瘋狂地涌入城內(nèi)。
“不，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辈祭倌莸穆曇粼桨l(fā)低弱。
詹姆立刻蹲在她的身旁，相比于周圍正在迅速惡化的戰(zhàn)事，他反而一點(diǎn)都不關(guān)心了?！拔乙恢倍荚?，不會離開?！?p> “謝謝?！辈祭倌萦置銖?qiáng)笑了笑，這一次，她牽動嘴角都十分勉強(qiáng)。“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都很欣賞你?！?p>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p> “那你能親我一下嗎？”布蕾妮的眼中迸射出了無比希冀的光芒。
詹姆強(qiáng)忍著眼淚，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埋下腦袋，閉上眼睛。接著，嘴唇觸碰到了一絲柔軟，但能夠感受得到，上面的溫度正在快速流逝。
周遭，再度傳來隆隆的巨響。又有幾截城墻被挖倒了。但詹姆無心注意，這時候，他的所有注意都放在了唇邊。
感受到噴在臉龐的吐息越來越弱，他終于松開了親吻。布蕾妮的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她的目光已經(jīng)開始變得渙散。
“那是我的初吻，謝謝你，詹姆爵……”后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她的身子突然一松，她那又大又藍(lán)，純真率直的雙眼，終于永遠(yuǎn)地閉上。
“不。”詹姆抱著她，仰面絕望地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