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藥膳

　　這日左憐雪本是打聽好了是韓承宇旬休，便一大早借著給韓夫人送香薰的由頭，進了將軍府。想著他總會過來蘭園請安吧，那時就能和他說上幾句話，讓他注意到自己百般嬌媚、溫柔體貼。誰知道韓承宇只差人來蘭園稟說有急事外出，便不見蹤影。

　　其實韓承宇那天早上正想去蘭園請安，聽得下人說左憐雪來了，雙眉一皺，便吩咐下人去通報，自己轉(zhuǎn)身出了門。

　　左憐雪心中不滿，又不好發(fā)作，只能多在韓夫人身上顯功夫。可現(xiàn)在左憐雪不但見不到韓承宇，而且發(fā)現(xiàn)了一個嚴(yán)重威脅——顧忘憂，顧忘憂身上有一股氣質(zhì)，是龍城眾多官家小姐所沒有的，一時左憐雪也總結(jié)不出來是什么樣的氣質(zhì)，但是她知道越是這樣的“異類”就越是吸引男人們的目光。而且，看樣子韓夫人對顧忘憂也是頗為滿意，那些藥膳要比她的熏香更得到韓夫人的青睞。她認(rèn)為一定要防范于未然……

　　沒過兩日，左憐雪的丫鬟綠袖便把打探的結(jié)果向她一一稟報了，原來就是一個落難的鄉(xiāng)下女子，還不沾親帶故的，只是厚著臉皮來投靠。左憐雪冷哼了一聲，說道：“這樣的身世，也敢往承宇哥哥身上湊?！毙南孪胫?，得找個法子讓她斷了妄想，也讓韓家對她心生厭惡才行。

　　門外無人問落花，綠陰冉冉遍天涯。

　　龍城的暮春，草木悄悄地繁盛起來，那些爭相斗艷的花兒，如今只留下一些耐得住性子的，仍然悄然立于枝頭。街市上，由于得了西境收復(fù)河川的消息，好像變得比以往更加熱鬧輕快，販夫走卒、引車賣漿，車水馬龍，自是一派繁榮景色。

　　將軍府內(nèi)，蘭園的白玉蘭花樹下，張氏與韓夫人正在閑聊。經(jīng)過大半個月的休養(yǎng)，張氏的病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不僅臉色紅潤不少，而且每天都能幫著顧忘憂給韓夫人制作一些藥膳。韓夫人經(jīng)過藥膳的調(diào)理，頭痛居然舒緩了許多，偶有發(fā)作，倒也沒有那般劇烈了。

　　只見張氏對韓夫人說：“真虧了你們的接濟，我們母女才度過了難關(guān)?！?p>　　韓夫人笑著說：“您不要太客氣了，這話不要老掛在嘴邊?！?p>　　“想著我的病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但也不能逞強，還是得在府上賴上些日子。不過，也請夫人給幫忙留意一下，龍城里，有哪些活計可以適合女人干的，好歹我們也能自力更生……”

　　韓夫人一聽，擺手說：“不用太著急了，先別說你，我現(xiàn)在也要靠忘憂給我調(diào)理呢。再過個七八天，老爺就回府了，到時再聽他的安排，我可不敢自做主張?！?p>　　正說著，忘憂捧了食盒，輕快地從回廊那邊走過來，躬身行禮后，把食盒放于石桌上，取出母親和韓夫人各自的膳食，說：“正好在這里邊吃邊聊。”

　　韓夫人笑著說：“忘憂啊，你年紀(jì)小小的，怎么會懂那么多藥理？要知道，我這個老毛病，是宮里的御醫(yī)都看不好的?！?p>　　忘憂用木勺勺了一碗手參崧谷粥給韓夫人，說：“宮里的御醫(yī)固然是醫(yī)術(shù)高明的，我只是比他們多走幾步路而已?！?p>　　韓夫人說：“此話怎講？”

　　“御醫(yī)們經(jīng)驗豐富，對癥下藥總不會有錯的，就像他每天都從太醫(yī)院到自己家里的那條路，怎么走都錯不了，不過有時候，抄些近路，或者多繞幾步，會有更好的收獲呢?！鳖櫷鼞n笑著說。

　　張氏插話：“你聽她胡說八道?！?p>　　韓夫人說：“好像是有些道理?！?p>　　顧忘憂又說：“我猜夫人您是怕韓將軍、少將軍擔(dān)心，總是忍著病，實在是難受了才肯叫大夫。夫人矜貴玉體，大夫看您不僅頭疼欲裂，而且心胸絞痛，過于擔(dān)心，馬上想到的就是給您止痛順氣?？墒强匆郧暗姆阶樱]有地麻、石甘子這兩味最適合癥狀的藥。我也是尋思許久，才明白大夫是擔(dān)心這兩味藥過于性寒，有損肺經(jīng)，怕您胸痛加劇，故而用別的性溫的藥材替代，只能短暫止痛，自然未能根除。”

　　“那你做的藥膳又是什么原理？”韓夫人饒有興趣地說。

　　“我開始給你做的藥膳，就沒有想過給您止痛，只是調(diào)肺經(jīng)、驅(qū)寒毒，這樣一段時間，沒有了后顧之憂，自然能承受更加對癥的藥了?！?p>　　“原來如此哦?！表n夫人恍然大悟。

　　顧忘憂正欲想說，感覺到一股凌厲的目光壓在自己身上，便尋那方向看去，只見韓承宇不知何時站在玉蘭花樹后面，正在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

　　顧忘憂在將軍府的這段時間，感覺韓夫人溫厚體貼，自然是容易相處的，可是，碰見韓承宇的次數(shù)極少，感覺也極難相處。這下顧忘憂在那個清肅冷峻的男子注目下，感覺自己剛才侃侃而談，實在是過于活躍了，一時不知如何反應(yīng)，只能作出一個“編不下去了”的尷尬笑容。

　　韓夫人也發(fā)現(xiàn)了韓承宇，便招手讓他過來：“承宇，過來吧?！?p>　　韓承宇走過來，淡淡地躬身行禮：“顧夫人，忘憂姑娘。”

　　張氏起身回禮，她對這位氣質(zhì)出塵的少將軍倒是很贊賞。

　　韓夫人笑呵呵地說：“這段時間幸虧了忘憂給我做藥膳粥，感覺是十分有效的呢?！?p>　　韓承宇看了一眼低著頭的顧忘憂：“母親近來的起色的確是好了很多，那真的謝謝忘憂姑娘了?！?p>　　顧忘憂笑了一下，竟還是不說話，只是幫忙著給母親和韓夫人遞一些吃食，心里想的卻是上一回被韓承宇訓(xùn)斥，在將軍府里不能鬼鬼祟祟的，剛才不知道是誰鬼鬼祟祟地在樹后面偷聽半天的，臉皮真厚!

　　不過，這些話就算給顧忘憂十個膽，她也是不敢說的。

　　韓承宇說：“承宇事務(wù)繁忙，整日無暇陪伴母親，幸虧有顧夫人經(jīng)常陪伴解憂?！?p>　　張氏忙說：“少將軍此話真的折煞我了，應(yīng)該是我們感謝你們的收容才對?！?p>　　韓承宇看著女眷們相處融洽，也不多作停留，寒暄幾句后，便離開了蘭園，準(zhǔn)備回兵營處理事務(wù)。

　　他走在自家的花園小徑上，竟然第一次仔細(xì)地欣賞著花園里的花木盆栽，感覺無比的輕松，也許，是因為母親的身體好起來了吧。不過，那顧忘憂真的那么厲害嗎？韓承宇笑著搖搖頭。一直以來，他以為那個離家別井、無依無靠現(xiàn)在又寄人籬下的女子，應(yīng)該卑躬屈膝、凡事唯唯諾諾才對，可是剛才明明看見的是雙眼閃著自信光芒，侃侃而談的聰慧女子。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