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九龍槍

　　韓承宇說完就轉(zhuǎn)身離開了醫(yī)館，他怕再停留多一會，自己便會對那個女子心軟，那樣便對不起那些為他賣命的兄弟們。明知道事情不是顧忘憂一個弱女子能控制得了，但是自己還是把氣撒在她的身上。

　　顧忘憂悲悔交加，險些又暈了過去，張氏流著淚給她灌了藥，又扶她躺下，才讓她安睡了一會。

　　到了中午，顧忘憂又醒了過來，這會她不哭了，睜眼看著床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到張氏進來，便問：“還沒有消息嗎？”

　　“沒有，但是那些山賊已經(jīng)全部歸案了，少將軍親手抓的白老大。應(yīng)該能問出下落的，你不用太著急了?！?p>　　“嗯，那就好。”顧忘憂想了一下，說了一句，她的安靜乖巧，倒讓張氏感到很不正常，又不好再問她什么，只當是她悲傷過度，反應(yīng)有點異常。

　　顧忘憂又想了一會，轉(zhuǎn)頭對張氏說：“娘，我想吃你煲的魚粥了，可以煲給我吃嗎？”

　　張氏看她有了胃口，趕緊點頭：“可以可以，我馬上煮。不過沒有那么快，你先喝點米羹和點心，墊墊肚子?！闭f完就出了房門。

　　顧忘憂聽到母親出了門，便坐了起來，看了一眼床頭的小桌，拿起米羹，大口地喝了起來，又拿起糕點胡亂塞了進嘴，一下子噎到了，趕緊喝了水，自己順了一下氣，便下了床，走到自己往日放藥瓶的柜子那里，“砰砰嘭嘭”地翻出了一堆藥瓶，又從另一個柜子里拿了一個布袋，把那些藥瓶全部都裝進布袋子里，想了下，又過去找自己的藥箱，才想起自己那個藥箱昨天已經(jīng)不知丟在了何處。只好又從柜子那里翻了一些覺得有用的東西，塞進了布袋……

　　張氏端著魚粥推開了房間的門，“忘憂，魚粥做好了?！币姏]聲響，便看到空了的床，又往房間另一邊看，看到凌亂的桌面和柜子，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升上心頭，差點打翻了魚粥。她趕緊把粥放好，踉踉蹌蹌地出了門。

　　這時，張子豐也慌慌張張地從后院過來，“顧夫人，不好了，下人們說，忘憂她去馬房牽了馬，從后門騎馬走了?！?p>　　張氏到底是顧忘憂的母親，女兒的想法她怎么會不知道呢，讓她在這里休養(yǎng)等消息，真的比死還難受。“顧夫人，我這就讓人去追她?！睆堊迂S說完就往屋外跑。

　　“張?zhí)弥?，不用了，由她去吧。”張氏此刻反倒平靜了下來，她剛才看到床前的案桌上，米羹和點心已經(jīng)被吃過了，拿走的藥多半是止血固元，提氣續(xù)命的，顧忘憂并不是去尋死，她只是想去幫忙找言風(fēng)，一路上都是官府和韓家軍，應(yīng)該沒有什么危險。她自己惹出來的事，也只能由著她去折騰了，心疼她也沒有辦法，或許這樣才能真正減輕她的痛苦。

　　顧忘憂雖然對于騎馬還不是很熟悉，但是已經(jīng)能夠基本控制馬匹，不至于會摔下來，她此刻憑著一顆堅定的心，完全克服了對騎馬的恐懼，一路直奔很快就到了黑石山一帶。

　　她上午在昏睡中，迷迷蒙蒙地看到言風(fēng)躺在血泊中，眼睛卻看著她，似乎在等著她把他救起來。所以，她堅信言風(fēng)一定還活著，他必須要活著，她一定要找到他，就像當初他對她說：“我一定會帶你出去……“

　　路上有士兵見了她，也不敢阻攔，很快就有人把消息告訴了韓承宇，韓承宇倒是吃了一驚，他早上看到的那個女人還是一副受驚過度，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怎么才過了兩個時辰便能馳馬而來了？他沉吟了一下，還是命人悄悄跟在了顧忘憂身后。

　　顧忘憂直往山賊的山寨那跑去，士兵們?yōu)榱俗R別主路已經(jīng)在路邊做了標識，她一看就明白了。當她看到那幾間農(nóng)舍的時候，一股恐懼還是涌上心頭，那里經(jīng)歷的事情是她永遠不想回憶起來的。她定了定心神，盡量抽身出來，以一個局外人的眼光看著那些地方。

　　她看了一眼那個院子圍欄，就在那外面，言風(fēng)把她推上馬，然后他自己也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顧忘憂邊回憶，邊調(diào)轉(zhuǎn)馬頭，沿著記憶中當時跑過的路走去。雖然對她自己很殘忍，哪些刀光劍影仿佛又一遍發(fā)生在她的身上，她和言風(fēng)跑啊跑，有箭射了過來，她嚇得渾身僵硬，言風(fēng)用九龍槍擋掉了箭，身后發(fā)出叮叮咚咚的聲響，她在前面扯緊了馬繩，那時天色已黑，她顧不得什么岔路標識，只是一味地讓馬往前跑……

　　想在想起來，那匹戰(zhàn)馬仿佛有個特點，喜歡往右拐去。好像每個岔路口，它都選了往右那邊跑去。顧忘憂不知道這些記憶是不是真的，但她不能放過一絲希望，騎著馬按照腦里的指引轉(zhuǎn)過一個又一個的路口，照這個方向，大概已經(jīng)與出山反方向了，早已經(jīng)進入了那十萬大山之中，大家都知道言風(fēng)已經(jīng)帶顧忘憂逃離了賊窩，所以大部分兵力集中在往出口那邊去搜尋，卻不知道當時兩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反而進了深山之中，錯過了那些線索。顧忘憂當時能夠轉(zhuǎn)出主路，估計是那戰(zhàn)馬老馬識途又轉(zhuǎn)了回來。

　　顧忘憂在一個路口停了下來，她看著前面峭壁上的幾棵云松，仿佛是一個個仙人睥睨眾生，她突然想起來了，就是這里，言風(fēng)悶叫了一聲，自己肩頭一熱，便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肯定是這里，言風(fēng)中了箭。

　　顧忘憂心突突地跳，仿佛看見了那個年輕的男子身中了一箭，依然將她護住。她知道言風(fēng)中箭后不久就下了馬，只剩自己騎馬逃了出去。她和言風(fēng)的經(jīng)歷從此一分為二，所以，她必須追蹤到言風(fēng)的那條線索。

　　她開始放下速度，努力地回憶當時的情景，過了一個路口之后，她仔細看了路的兩邊，一邊是石山峭壁，一邊是陡峭的山坡，長滿了矮樹林和荒草。她下馬仔細看了看，發(fā)現(xiàn)到處都是打斗過的痕跡。她可以確定，這就是言風(fēng)下馬，和山賊浴血奮戰(zhàn)的地方。那桿九龍槍揮舞的時候，在地上劃出一條條深痕……然后呢……顧忘憂冷靜下來，設(shè)想著一個個可能，如果言風(fēng)把對手全解決了，就算是迷路或者倒在地上，也應(yīng)該早被找到了。如果，言風(fēng)在這里輸了，山賊不會留他活著，也不會給他收尸……顧忘憂看著地上的點點血斑，看到那深不見底的陡壁，雖然說不上是垂直的懸崖，但是如果人滾下去，估計也是生還無望了。

　　顧忘憂一陣心碎，是生是死，言大哥，我一定把你帶回去，我一定把你還給少將軍。

　　她扎緊了布袋，開始拉著那些雜草走下那個陡坡，沒走幾步就滾著溜了下去。幸虧她從小就不是當作千金小姐養(yǎng)大的，經(jīng)常上山采藥造就了一定的求生技能，她很快就抓住了一根藤曼，讓自己停了下來，并在一個小土堆那里找到了落腳點。

　　她盲目地叫了起來：“言大哥！言大哥……”只聽到自己的回聲。

　　她往上看了看，如果人被用力扔下來，估計還要往下滾，于是她一步步地往下面探去，一個不小心，一腳踏空，又滾了下去，慌亂中，她又抓住了旁邊的東西才固定住了自己。緩過神來，看到自己抓住的是一根金屬管子，上面鑄了精致的龍紋，顧忘憂“啊”地叫出聲來，用力一拉，大半根九龍槍便從雜草亂石中冒了出來。

　　“言大哥！言大哥，你在這里對不對？言大哥，你在哪里？”顧忘憂發(fā)了瘋一樣大叫起來。

　　她看到了一絲希望，言風(fēng)肯定就在附近，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她就一定能把他救活。她擦去迷糊了雙眼的眼淚，繼續(xù)往下搜尋，她想用九龍槍當拐杖用，可惜太重了，只能放棄。她往九龍槍垂直的方向滑了下去，在一棵云松那里停了下來，回身一看，不遠處那棵云松，斜探出身子，樹干穩(wěn)穩(wěn)地抱住了一個人，白衣戰(zhàn)袍，血跡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