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時分/列車旅館
溫暖籠罩在客廳的每一個角落。
許是因了藥效的緣故,秋雨靠在被陽光包圍的沙發(fā)上,不知不覺又沉沉睡著。一覺醒來時,看到自己身上搭了條薄被,詩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開了。
他伸了個懶腰,四下里觀望了一會兒,慢慢挪到了柜臺前,迅速抽出那本住宿登記簿,掏出手機快速翻拍起來。
小站臺上突然傳出舒云和人對話的聲音,緊接著就聽到有“撲達撲達”的腳步聲朝著旅館的方向而來。秋雨迅速放下登記簿回到沙發(fā)上,扒著車窗正好奇的朝外面觀望著,通往后車廂的門突然被拉開了。冷沫兒站在門口沖著他招了招手,待秋雨進去后又迅速把門關(guān)好并落下了門上的鎖。
“舒云姐說,有客人來的時候,我們必須待在自己的房間里。”
她一邊輕聲解釋道,一邊打開了門邊的一面墻板,指了指嵌在墻里的監(jiān)控屏幕。只見視頻畫面里,舒云正帶著兩位客人踏進旅館,朝右車廂的客房里走去。
“哇哦!”秋雨驚異了一聲。
走廊里僅有的寬度因為多了一個人,頓時顯現(xiàn)出了狹窄和擁擠,他們只得面對面的擠在走廊的門邊。因為靠的太近,秋雨盯著驀然放大在自己眼前的嬌俏下巴,戲笑道:“你們這兒,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她挺翹的鼻翼忽閃了一下,珠唇嫣然地笑了。
秋雨被她那點微微顫動的珠唇,弄得有點深思恍惚,突然好想做點什么。但伸出手去想了想,又停在了半空。冷沫兒隨即羞澀地低下頭,沿著走廊朝后車廂臥室里走去。望著她白衣飄搖的背影,秋雨不免有些尷尬。
她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秋雨,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跟上來。便返回來扶住他,一直把他攙扶到了臥室的窗臺上。拿了兩個靠墊過來,一個支在他的腰間,一個墊在他的腳踝下面。自己則搬了一把靠背椅放在他的對面,捧了一本書坐下來,低頭靜靜的翻看起來。
秋雨默默地看著她為自己所做的這一切,眼底游過一絲異常復(fù)雜的情緒。他調(diào)整了一下心態(tài),輕聲問道:“在看什么?”
冷沫兒把書放在他的手心里,合上封面指給他看。
“《她比煙花寂寞》?”
秋雨有些淡然,把書遞還給她。他對情情愛愛之事本就索然,更不會去看這類令眾多小女生都為之癡迷的書籍了。
不過很多時候,秋雨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為什么他會對周圍那些被他迷倒一大片的女孩兒們都提不起任何興趣來,以至于常常會被人誤解是否有取向問題。
他的腦海里突然又浮現(xiàn)出那張總是對著他淺然一笑的精致容顏。難道,她便是造成自己清心寡欲的一個重要原因?
這個經(jīng)常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他的夢里,令他魂牽夢繞的神秘女孩兒到底是誰?時至今日,依舊是他心里無法解惑的一道難題。
她為什么要頻繁地出現(xiàn)在自己的夢里?究竟是臆想出來的幻覺,還是他到底遺忘了些什么?
秋雨一時想得又頭痛,只好稍稍收回些神志。見冷沫兒依舊在一言不發(fā)的低著頭看書,一時覺得有些寂然。便倚在窗前輕聲問道:“那天晚上,我沒有傷到你吧?”
冷沫兒抱著書的纖弱手指緊了緊,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才輕輕搖了搖頭。但她看上去似乎有些緊張和寡言,失卻了他們最初見面時的那種輕松和愉快感,令秋雨一時之間,覺得車廂內(nèi)的空氣又有些沉悶了。
他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笑了笑,語調(diào)盡量輕松道:“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她沒有抬頭,遲疑了片刻,微微點了點頭。
“我聽詩醫(yī)生說,你到這兒來,是為了方便做潛水治療?”
輕紗下,她嬌俏的唇角輕輕咬了咬,小聲回道:“嗯?!?p> “這么說,那天在海里,是你救了我?”秋雨緊盯住她。
她纖弱白皙的手指在書背上猛地抽劃了一下,捏緊了書,半天都沒有回答。許久后,微微揚了揚嬌俏的唇角,抬起頭來沖著秋雨笑了一笑。
秋雨神色頓時凜然,眼底拂過一絲異樣,但迅速又悄然沉落下去,淡淡道:“謝謝你!”
輕紗下嬌俏的唇角依舊只是微微一笑。
他調(diào)侃道:“原來我看到的那條美人魚,并不是幻覺?!?p> 冷沫兒的頭,倏然垂得更低了。
“你琴拉的真好!”秋雨收斂了些眼內(nèi)的亮光,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道:“不過,你為什么大晚上的,要在海底拉琴呢?聽的人怪瘆的?!?p> 冷沫兒更緊地咬了咬嘴唇,猶豫了半晌,小聲道:“為了……錄音,晚上安靜,效果……比較好?!?p> 秋雨猛然想起那天在青宛醫(yī)院里聽到的那首伴著微微海浪聲的大提琴曲,他皺了皺眉頭,瞇起眼睛:“你的意思是說,你每天晚上拉琴是為了錄給柏青聽的?”
冷沫兒迅速點點頭:“嗯,他喜歡聽。詩亦姐說,聽這樣的音樂可以幫助他治病?!彼D了一下又輕聲道:“詩亦姐……非常愛柏青哥,愿意為他做任何事情。”
秋雨垂了垂幽深的眸,低下頭默默轉(zhuǎn)著自己的手指,許久都沒有再說話。最后將眸光閃向了窗外,望著海面上漸漸消沉的霞光,心內(nèi)暗暗思忖:一切,似乎都變得合情合理了。
冷沫兒捏著書角的白皙手指微微有些發(fā)抖,緊咬著的唇色也漸漸變得蒼白起來,她囁嚅著問道:“你……在想什么?”
“嗯?沒什么?!鼻镉昊剡^神來,轉(zhuǎn)過頭不經(jīng)意的望了她一眼。
輕紗下剛剛抬起的頭,對上了他那雙海水一樣幽邃的眸光,像是被什么蟄了一般略慌張的顫抖了一下,又迅速低垂了下去。
秋雨再次瞇起的眼眸內(nèi),瞬間又燃燒出另一道狐疑。
.......................
傍晚/旅館客房
舒云進來送晚飯的時候,秋雨推說自己頭痛不舒服,獨自回到客房,坐在床邊,托著腮幫苦苦思索著。
詩然和冷沫兒看似合情合理的解釋,徹底推翻了自己之前所有的種種假設(shè)。但是那種不安的感覺總是縈繞著他,他分明看到了冷沫兒輕紗下那模糊躲閃著他的奇怪眼神。
然而直到目前為止,他都不能夠確定甚至也找不出任何證據(jù)來證明,在那些看似合情合理的背后,是否真的就如自己所假設(shè)的那樣,隱藏著某些秘密。
神秘且優(yōu)雅的詩然,單純又奇怪的冷沫兒,善良卻老練的舒云,明朗而莫測的空竹……
種種跡象表明,這些緊密又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看似和案件毫無瓜葛,卻處處都透著一種令他不得不生疑的隱秘。可是證據(jù),究竟在哪里?
良久的思索無果后,秋雨張開雙臂跌倒在床上,仰望著壁紙上條條淡藍色的花紋,深思恍惚。
他摸出手機,打開微信,連同那些翻拍的圖片編輯好一則留言給肖磊一并發(fā)送過去:“速查,以下所有人員信息?!?p> 撂下手機后,秋雨翻了個身,抱住自己的肩蜷縮成一團,默默地窩在了床角。
一種冷寂無援的孤獨感,迅速朝他爬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