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樂伯摔坐在凳子上。
他何嘗沒想過這些?甚至比袁巧巧想到的要多得多。
可是上船容易下船難啊。
他本就是堅王的舅家,什么都不用做,就被人認作是堅王黨了,更何況他這些年的的確確站在了堅王這一派,幫了不少忙。
如今要投靠太子,誰敢信呢?就是太子明面上收納了,有哪里敢真用?
他現(xiàn)在每日都像是朝著死路上走,卻退無可退,只能咬著牙,盼著盡頭能是光明來。
“取信太子,何其難啊……”康樂伯喃喃。
袁巧巧向前挪了兩步:“爹,女兒有辦法!”
康樂伯夫婦齊齊看過去。
“我嫁到東宮去!”袁巧巧一語驚人,讓康樂伯夫人都險些站不穩(wěn)了。
袁巧巧頓也不頓,她早在路上無數(shù)次地盤算著,醞釀著,眼下想的明明白白的,只剩下一股腦地傾然而出。
“貴妃娘娘是個和善的人,她對女兒應(yīng)該也是有印象的。
上次的百花宴,我得了飛花令魁首,她就對我很是欣賞,還獨獨賞了我鐲子,整個百花宴的貴女里,我是頭一份。且咱們康樂伯府半點不差,對太子殿下來說,也是一份助力。
只要您跟皇上提,太子殿下和貴妃娘娘肯定都是愿意的!”
袁巧巧抬頭,就看見父親的表情有些怔松,眉頭更是皺起,一副有所思索的樣子。
她最了解她父親,知道他是有所松動了,連忙加上最后的籌碼:“而且太子殿下素來以和善聞名,我嫁了,他自然就不會為難您,反而會重用您了!”
她往前挪了兩步,殷切又期盼:“爹,比起堅王這樣不靠譜的,指不定什么時候咱們就得先得罪了他,不如趁現(xiàn)在還有機會,另尋明主!太子殿下深受陛下寵愛,絕對是不二人選!”
康樂伯也沒想到今天會得這么個事來,他的腦子現(xiàn)在亂的很,只想著好好再理理清楚,最后只得揮了揮手:“你先回去吧,此事不得與任何人說,讓為父再想想罷!”
說著,卻自己站起身來,朝著前院的書房緩緩走出去了。
康樂伯夫人走過去,扶起女兒。
她平常不管這些政事,也不知道眼下這件事該如何選擇,說不上話,最后只是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你這孩子!”
袁巧巧沒說話,眼中光芒愈盛。
-----------------------
康樂伯府發(fā)生了什么事,傅矜回了衛(wèi)國公府,半點不擔(dān)心,頗有了卻一身功與名的的意思。
由著貼心婢女們服侍著用了膳,又閑來聊天、看書、散步、消食幾步走。
直到天色漸漸晚了,這才慢吞吞的回屋睡覺去了。
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悠哉悠哉。
總之甭管別的府里被她攪成亂成一鍋粥的怎么個樣子,她的院子里都是歲月靜好的樣子。
接下來的幾天就很消停,京城似乎陷入了短暫的平靜期。
不論是朝堂上,或者各大官員府,都不再有什么大動靜來,就連登府的人也少了不少,有事前來,也是動靜盡量小得來,不聲不響得走。
生怕被哪路人馬聽說又給猜測陷害了。
官員之間可以說是人人自危。
傅矜接過袁訶讓人遞進府里來的名單。
上頭是他所看好的幾個有學(xué)問又有人品的先生,打算日后見了書院用,現(xiàn)在先拿給傅矜掌目。
其中有京城中人,也有別的地方的,不是個個都很有名聲的人,但卻個個都有真才實干,顯然是廢了一番苦心才整理出來的名單。
傅矜大致掃了幾眼,京城里頭的先生有幾個倒是有所耳聞。
倒也不是說多有名。
實則,自打從上輩子里醒過來,她就加大了對京城的管控。凡是有些“意思”的人,都有暗衛(wèi)調(diào)查清楚匯報給她,哪里人士,什么職位,為人如何,倚靠那位人物,都查的一清二楚。
這“有些意思”又是大有學(xué)問的了,隱姓埋名的,懷才不遇的,為人做事的,但凡覺得用的上的,傅矜這兒都有一份名單。
加之她過目不忘,現(xiàn)在隨便提起個人名來,她都十有八九能說出其身世背景來。
點了幾個沒什么印象的,大約是袁訶所說的京城外的人士,讓傅青遣人去查后,傅矜就不在意地把單子放下了。
遞名單的下人這才恭敬地傳話:“我家先生讓小人轉(zhuǎn)告傅小姐,一切事宜都在籌備之中,一切尚好,傅小姐若有別的要求,可以讓小人代為傳話?!?p> 傅矜點頭,語氣溫和:“但也沒別的什么,只讓袁先生再替我尋幾個有學(xué)問的女先生,其中得有一個上進干練的?!?p> 那下人聞言忍不住想抬頭,又因為規(guī)矩頓住。
最后應(yīng)是,見傅矜不再說話,這才規(guī)矩地請辭出去。
等他把話帶給袁訶,原本正勾畫忙的不亦樂乎的袁訶頓住了筆,豁然抬起頭,心中又是一番驚濤。
他原先只對傅矜心中勾勒的藍圖有著淺淡的印象,在這一刻,卻仿佛終于窺探到了她心中的最終目的。
世間有此等女子,無男子能與之匹敵。
——
行云閣這頭,沒人理會袁訶得了消息是什么反應(yīng)。
等下人退出去,青亦立刻上前,把單子妥善的收在里間的隱蔽處。
然后青嵐又體貼地遞給她一杯紅棗茶來。
她揮了揮手,示意不用。
將人都遣了出去,屋內(nèi)只剩自己一人,只是倚在貴妃榻上,面對著窗,外頭正是如畫風(fēng)景。
靜躺了片刻,長長的睫毛遮蓋下來,讓人不知她眼中神色,也不敢暗自揣測。
好半晌,卻見她笑了笑,掀起眼簾,眼睫長且密,雙眼清透,含著似有若無的笑意,也藏著難以分清的冷厲,直直地看向窗外,看著的卻是皇城的方向。
那里頭住著一群尊貴無雙的人,身份高不可攀,自作聰明,無惡不作,踏著好人的森森白骨,立在眾人之上。
但凡想想,都讓人作嘔。
可是,卻也是她一切謀劃開始的地方。
“就要開始了。”她似乎只是長長地嘆了一聲,語氣哀憫。
不知道那位笑面惡人,準備好了么?
她的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