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不必,有錢大家賺嘛,這還只是第一批的銀子,”吳天露出一個自得的笑容,又說道:“主要是做這個太花時間,施工一次就得兩三個月,還有好多大戶巴巴的拿著銀子等著呢。但目前收了錢的幾家,燒陶、挖渠、重建等就得花許久時間,我擔(dān)心剩下的那些大戶萬一在這段時間被別人捷足先登了,林公子可有妙法?”
林啟詫道:“在這文水縣,還有人敢搶吳大人和縣丞的生意?”
兩個在徐峰的房間里說著話,吳天轉(zhuǎn)頭看了看,連個坐的地方也沒有。便說道:“我們邊走邊談吧,順便帶林公子去看看公廁。”
“也好?!绷謫㈦S意地將裝著銀子的木箱蓋上,起身跟著吳天出門。
“文水縣定是沒人敢與我們搶生意,但這太原府就未必了。”
“可以先預(yù)訂嘛,打個折,再把訂金都收了,想跑也跑不掉?!?p> “預(yù)訂?”
林啟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吳天一一點頭應(yīng)下。
“看來我還得加快速度?!?p> “吳大人動作已經(jīng)很快了,區(qū)區(qū)幾天功夫,便將這公廁建起來?!?p> “嘿嘿,文水縣所有的陶戶、泥瓦匠全被我聚起來,不眠不休地干。”
林啟側(cè)眼看了他一眼,還是說道:“吳大人,其實只要那些大戶人家的訂單,也應(yīng)該能賺不少,這衛(wèi)生稅是否太過于……”
吳天道:“這林公子就有所不知了,馬桶瓷磚這些,建在他們家里的,鄉(xiāng)紳們肯出錢,但門外這些下水渠,哪有他們再出錢的道理,這是縣里的事。民脂民膏,你不刮,我不刮,總有別人要刮。”
林啟道:“終歸是不太妥的,若是有些民戶交不上稅,鬧出亂子來,事情捅出去,怕是連累了縣丞大人的仕途?!?p> 吳天擺擺手道:“交不起錢的,可以以工代稅嘛,我正缺人手。總之這些就不勞林公子操心了,對了,我若想要提高燒陶的速度,林公子可有妙法?”
“可以開個制陶廠嘛,流水化作業(yè)?!绷謫㈦S口道。
“制陶廠?流水化作業(yè)又是什么?”
兩人邊走邊說,到了吳天建的公共廁所看了一圈,林啟見到那些勾勒著青花和仕女的瓷器,心中不由翻了個白眼。
這真是,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zhuǎn)淡,瓶身描繪的牡丹……
做工是真的很好啊,過于好了,何必呢?
此時置身街口,人流如織,周圍竟是熱鬧至極。
公廁門口排著一條長長的隊,似是等著上廁所……
另還有一條隊伍排在無憂物業(yè)的鋪子門口,隊伍里大多都是青衣青帽的大戶家丁,來替主家下訂。
鋪子里支著張桌子,在那提筆記錄的人居然是白秀才。
白秀才此時卻有些焦頭爛額,似乎與排在隊首的人有些爭執(zhí)。
“我明明交了一貫錢了,為什么不能給我發(fā)馬桶?”排在隊首那個漲紅著臉嚷道。
白秀才只好耐心解釋道:“那一貫錢是把下水渠從你家通到總渠的稅,又不是馬桶的錢?!?p> “哪有這種說法,若說挖渠,我兩鋤頭的事,怎須交這么多錢?”
“這不歸我管啊,我只是來登記的……”
“我不管,你要是不給我馬桶,便把那一貫錢退我。”
吳天在一旁笑嘻嘻地看了一會,也不上去幫白秀才分辨,轉(zhuǎn)頭對林啟道:“我花了錢請這個書呆子幫我記錄,但也恁沒用些。”
林啟看了看焦頭爛額的白秀才,心知吳天自有手段。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功夫,鋪子中沖出幾個膀大腰圓的壯漢,如狼似虎地架著排在隊首的那人,不由分說地往巷子里拐出。
很快就傳來一陣陣慘叫聲。
唉,你們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
林啟正待說話,卻見一個捕快小跑過來,對吳天耳語了兩句。
吳天點點頭,對林啟道:“林公子,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就先走一步了?!?p> “公務(wù)要緊,吳大人不必管我?!?p> 吳天轉(zhuǎn)身走后,林啟往巷子里看去,見那被打的人已經(jīng)踉踉蹌蹌地走了,只好苦笑著搖了搖頭。
又圍著那公廁看了一會,也不由暗嘆,吳天雖然人品不好,但確實是能干事的人。
他正準(zhǔn)備走,忽然也不知從哪飛出一棵爛白菜,正打在他額頭上。
林啟吃痛,拿手一摸,一時臭味撲鼻,縱使他一向淡定,此時也不由怒道:“誰扔的?”
話音未了,又有一枚雞蛋飛來,林啟側(cè)身一躲,那雞蛋正好砸在白秀才臉上。
“誰干的?”白秀才正忙得焦頭爛額,被那蛋砸了一臉,揮舞著毛筆,憤然怒吼起來。
林啟定眼看去,卻見一群人圍過來,對自己指指點點起來。
“就是他,朔風(fēng)客棧新來的跑堂的,就是他出的餿主意,害我們多交一份稅……”
“年紀(jì)輕輕不學(xué)好,給吳天那廝出主意,就該給他一頓教訓(xùn)?!?p> “大家伙上,揍他一頓……”
林啟聳聳肩,他本來無所謂這些,這件事,確實對縣中百姓有些抱歉,回頭補(bǔ)償上了,于心無愧也就是了。
此時聽這些人七嘴八舌,心里反而覺得有些有趣。
想著想著,他忽然眉頭一皺。
不對,這事并不是吳天撒播出去的……
李平松?胡縣令?
都不應(yīng)該啊……
被人盯上了,是誰?
他舉目四望,心頭隱隱泛起一絲危險感,像一只鹿要叢林深處,感覺到了猛獸的氣息。
林啟舉起手,在空中往下虛按了兩下。朗聲道:“大家聽我說,此事另有隱情,你們再如此胡說,我可要到縣衙告你們誹謗了。我相信,世間自有公道在,是非曲直在人心……”
他隨口胡說八道,眾人見他說話間極有氣勢,也不知‘誹謗’是何物,不由地往后一退。
不明覺厲嘛。
忽然又聽有人喊道:“我可聽說,他是看上那客棧里斷腿的女東家了,這馬桶啊,就是為那女東家設(shè)計的,不然普通人誰要用這花哨玩意……”有人說道。
“遺害鄉(xiāng)里的狗男女……”一個胖呼呼的大嬸捏著嗓子嘲諷起來。
林啟見他們越說越不像話,眉頭緊緊皺起,向那大嬸走了一步,正要開口說話。
那大嬸見他面色不豫,氣勢滔滔,心下害怕,正要往人群里躲。
人群中忽然有人扯著嗓子喊道:“他要殺人啦,快跑啊,那羅乙貴就是他殺的,還在墻上留了血字……”
“殺人啦!”
被這么一喊,人群中便慌亂起來,四散著跑開。
林啟眼看著那胖大嬸臉上洋溢著的酸溜溜的表情還沒褪去,一聽“殺人”二字,手忙腳亂地轉(zhuǎn)身想要走,不想一腳踩在爛菜梗上,一踉蹌摔在菜筐里,四腳朝天,卻怎么也掙不出來。
“救命啊……他要殺我啊……”
尖厲的聲音一時間響徹長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