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頭散發(fā)的女子被村民送回村后,眾人又繼續(xù)呼叫尋找。
可是這荒山野嶺,地域廣闊,十多個人,燃著的火把,有如浩瀚無邊的天空,閃爍著數(shù)點星光。
郁郁蔥蔥的樹木,遮天蔽月,若想尋找一兩個躲起來的人影,無疑只是大海撈針。
壽姬問村民:“這山中過去,都是樹林,翻過山去,是不是還有人家?”
村民道:“楚國時,這附近人口還算興旺,被秦滅的初期,倒還有十來戶人家,只是朝廷派勞役、兵役過于頻繁,人口漸漸的少了,一兩年之內,婦孺老人,餓死的餓死,逃荒的逃荒,村子也就荒廢無人,雖有倒塌破爛的草屋,遠遠地看去,倒也是村落人家的樣子,可走進去,才發(fā)現(xiàn)是野村空巢?!?p> 壽姬輕嘆了一聲,又問:“楚時,秦初,和秦二世,你覺得哪一段時間,更讓百姓安生?”
那人說,若說百姓安居樂業(yè),還是楚時;秦滅楚后,法度,規(guī)矩,治安都比之前進步了很多,只是賦稅更為嚴重,兵役、勞役弄得多少人家妻離子散,人口反比戰(zhàn)亂時減少了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可以用民不聊生來形容這里的情況。
到了秦二世,本以為賦稅會減少,朝廷會適當減少征用兵役和勞役,誰知道秦二世比秦始皇更甚,把兵役、勞役定成律法,征用更加頻繁了。
現(xiàn)在,所有的勞動力已不足楚時的五分之一,百姓連喘一口氣的功夫都沒有了。
家里種的糧食和織出的布匹,遠遠不足賦稅征收的數(shù)目。
兵役和勞役的年齡上限也越來越寬,男人只要不超過六十,男孩只要年滿十三,婦女只要不在生育期間,幾乎不可避免。
他道:“你說哪一段時間讓百姓安生?”
眾人翻過山時,果然見樹木稀落了一些,從草間樹叢之中,露出一些破敗的房屋來。
眾人舉著火把,在那些破敗的草房之間,轉悠尋找呼叫,根本沒有白衣秀士和姝姍的影子。
到了村口的水井邊,眾人閑下來喝水解渴。
莫塞忽然想起出發(fā)前壽姬說,她用什么一碗水道法,能找到姝姍的話語,于是,上前去,請她做法。
壽姬笑道:“到了這個時候,你才知道來求我啊!”
莫塞道:“之前不是沒有水嘛!”
可是,現(xiàn)在爬滿苔蘚的井里,水流清涼晶亮,水倒是有了,還得到廢棄的村子里尋一個碗來。
壽姬道:“沒有碗,用手捧著,如何施法?”
莫塞只好親自去尋碗,在一家倒塌的廚房中,找到一個粘滿灰塵的土碗,洗好,裝了一碗清水,端到壽姬的面前,雙手捧著,求她施法。
這時候,月亮從樹枝葉子上灑下星星點點的光輝,把這一口井,和旁邊的荒廢村子,照得朦朦朧朧,而又萬籟俱寂。
壽姬道:“這時候,可惜光亮暗淡,水影不怎么明亮,怎生是好?”
莫塞道:“在村子里,你說得好像胸有成竹,這一下,如何又怨月色幽暗起來?”
壽姬道:“我不知道你那世界是不是也崇尚道法,你卻不知那千里眼順風耳的根底,凡是要施法,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p> “就是請山神求土地,除了咒語,也得焚香燒紙,不能說靠幾句咒語,說幾句話,就能把那些神祗拘來,任意得道的人差遣?!?p> “此時既沒有香、草紙,又沒貢品,若是施法,也得慢慢來,就好比你空著兩手去請人辦事,好話總得要說一大堆吧?”
她接過莫塞的水碗,口里念念有詞,一會,才道:“你把著火把來瞧瞧,這水倒影著灰蒙蒙的一片,不知是宮殿還是樹木。”
莫塞把了火把去看,果然見壽姬手中碗里的水,灰蒙蒙的一片,又似茂密的層層疊疊的樹木,又似影影綽綽的宮殿房屋。
大家都去看。
莫塞也覺得奇怪,這不是望遠鏡,不是透視鏡,不是什么科學的東西,怎么倒影出來的不是樹木枝葉、天空的月亮,倒映出一片不同現(xiàn)實的景色?
劉季也看了一眼,覺得景色似乎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又仔細看了。
劉季道:“這景色好像是咸陽的宮墻,那里面,就像從驪山高處朝咸陽城看過去,越過城墻,見里面的樓宇宮閣……”
壽姬高興的道:“是了,是了,確實是一處樓宇宮閣,看來附近有一個好的去處,只是不知道遠近而已,我們穿過前面那片樹林,上到山頂上,朝山那邊看,也許就見那個去處了……”
村民們不敢茍同,道:“我們都在這里生活了大半輩子了,出了村子來,一去七八十里,渺無人煙,哪里見什么樓宇宮閣?!?p> “這時候是夜晚,所見所聽的,都有可能是幻化,一旦入迷,便不知返回的路了,別相信什么一碗水道法,誤了大家性命啊!”
壽姬聽了,有些生氣,道:“你們是不相信道法呢?還是不相信我壽姬的能力。眼看快到姝姍和那野男人的藏身之地了,卻要打退堂鼓。”
“也罷,你們豈把銀子還了我,愛回去睡大覺的人,自己就回去睡大覺,沒有人要阻擋你們?!?p> 村民哪里舍得退了兜里的銀子,只好說:“說著玩也無妨吧?都到了這里,回去路程也不近了,怎么說退銀子的話來……”
壽姬勾腰撿了個小石子,道:“你們信不信,我將這石頭從天空掉下來砸死你們?”
眾人以為她說笑,她道:“你們還笑呢?一會保證你們哭都哭不出聲來?!?p> 只見她把小石子投到水碗里,叫道:“你們抬頭看看,天空上那是什么?”
眾人舉頭去看,只見月亮下面有一個黑點,黑點慢慢往下墜落,一會,就像碗口一般,漸漸的,就越來越大了。
仔細看時,原來是一顆巨石,足有一間房子大小,生生的朝眾人頭上砸了下來。
眼看逃跑不及,只道自己頃刻之間會被大石砸成肉泥,怎奈兩只腳如是被什么東西緊緊箍住,動彈不得,驚得只能閉眼等死。
可是等了許久,巨石卻沒有砸下來。
忽然聽見水井外面,有個聲音道:“我們家公子知道劉亭長在此,特備了酒宴,派我們來請諸位。還望諸位不要推辭!”
眾人睜開眼睛,循聲看去,見兩個黑衣人,就站在水井外面的石板上,拱手對眾人說話。
荒郊野外,深更半夜,眾人都懷疑他們不是人。
劉季道:“荒郊野外,你們忽然請我們去撲筵,讓人不敢相信,請問你們家公子是誰呢?”
那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我們家的公子,就是秦王的兒子扶蘇??!”
扶蘇,人稱扶蘇公子,也稱公子扶蘇。那個人,不是早就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