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場上的事兒，說變就變
兩年前，三叔引薦我擔(dān)任一家企業(yè)的高管，我知道我這個人沒什么學(xué)歷，能到這個職位純屬是靠著三叔的提拔，其他人不僅業(yè)務(wù)能力突出，很受領(lǐng)導(dǎo)器重，人際關(guān)系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最近在和一家大公司的老總談生意，我深知只要能夠簽下這單，就給能公司帶來豐厚的利潤，作為貢獻最為重要的我，也將賺個盆滿缽滿，行了，做夠了發(fā)財夢，就該去工作了
早晨起床洗漱之后，看著鏡中的自己，臉上滿是自信的笑容
終于，經(jīng)過我不懈的努力，這單終于是快要簽下了，最后一場談判在城里最大的那間酒店舉行，時間定在下午15點，我請我的老同學(xué)小黑開車帶我去會議地點，一路上，我不知和小黑說了多少我這些年來的經(jīng)歷，我是如何從一個一無所有的小員工，發(fā)展成為一個志得意滿，橫槊賦詩的一代梟雄，“我當(dāng)初欠了一屁股債，根本還不上”，“我每天熬夜到晚上11點，第二天早上起來整個人都是懵的”“上天給我這個機會，就是要讓我證明我比別人都強，我得干大事兒”，我不知道和小黑說了多少我們生意場上的事，只要簽下這單，可以帶來的經(jīng)濟利益
“只要簽下了這單，哥明天就帶你到北上廣去發(fā)展，咱不到這小地方混了，這里這氣氛，真埋汰人”我大氣地抽了一根煙，末了，把煙屁股扔到車上，“今天你帶我開車去開會，明天，咱就讓老總開他的奧迪帶我們玩去”“那是，那是”小黑一遍應(yīng)承著，一遍沒完沒了的傻笑，我也笑了，愜意而又悠長
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到老總的酒店還有一段車程，小黑的車?yán)餂]開空調(diào)，到了酒店的我已是一身臭汗，見老總已經(jīng)站在門口等我，我趕忙拉開車門，同行的還有老板和小五等人，我們一同向酒店門口走去，剛?cè)胱?，就感到一股寒氣襲來，酒店空調(diào)的溫度開的可真低啊，“沒事兒，只要簽下這單，你這空調(diào)開零度也成”我心里暗想
“在這個項目上我公司是真不能讓步”老總一上來就擺出了堅決不妥協(xié)的立場
“你這個讓我們也很難做，畢竟這個項目就是從這里頭拿錢的，要不再考慮考慮”老板也皺起了雙眉
“你這個條框我不改改這個合同我不簽了啊……”
省去酒桌上的那些唇槍舌劍，在最后的一個條框上我方作出了讓步之后，雙方終于達成一致，合同竟然奇跡般地簽下了，我大喜過望，打開一瓶啤酒一飲而盡，“來，干了這杯，合作愉快”老總舉起酒杯敬各位，我忙不迭地往酒杯里斟滿酒，和在座的同事們一同站起來敬老總，只是，這一杯下毒的時候，頓覺胃里邊翻江倒海似的
“王哥兒，你怎么了，不舒服嗎？”小五看著我表情扭曲的樣子，關(guān)切地問，小五，又是小五，他一直是我工作上最大的競爭對手，多少次都想把我的功勞據(jù)為己有，這次可不能讓他得逞，可身體也真是不夠爭氣，我當(dāng)時不僅全身打抖，而且意識恍惚，我沒抬眼看他，只是弱弱地說，“沒，沒事兒，咱繼續(xù)喝啊，高興”不料，剛說完這句話，又是一陣翻江倒海，這次可不得了，食道里突然就沖上來一股洪流，想去洗手間已經(jīng)是來不及，很快，剛剛還潔白無瑕的酒桌上立刻便一片狼藉，“我，我要去趟洗手間”我怕踉踉蹌蹌地想要向門外走去，才發(fā)覺這是神經(jīng)性嘔吐，根本沒辦法忍住，很快，一遍的墻壁也遭了秧，老總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很難看了，“你們倆，趕緊把他給我架出去，別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我聽不清老板后面說了什么，恍恍惚惚地被人推著走時，只看見小五那滿帶陰笑的臉，我知道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在醫(yī)院經(jīng)過簡單的治療之后，我趕緊叫計程車帶我回到了酒店，可是老板一行人早已離開，隨之一同離開的，是本該屬于我的合同，是本該屬于我的功勞，是……我再次暈了過去
第二天上班，老板第一個把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因為你昨天在宴會上的表現(xiàn)，公司老總很不滿意，差點就沒把這單合同給簽下來，誰的員工會在這么一場重要的會議中突然嘔吐，對方認為我們毫無誠意，帶了個這樣的人參加會議”老板的嘴巴好似魚嘴巴在動，不是我不想聽，實在是這些話不該進入我的耳朵，什么叫毫無誠意，前面的工作都是我做的，從剛開始發(fā)展客戶，到最后客戶同意簽合同，哪一項少的了我，我可以說如果不是我，你這合同根本簽不到，你除了會罵我還會干什么，我的心里頓時被怨言給塞滿了
“要不是業(yè)務(wù)能力突出的小五及時給你打圓場，到嘴的鴨子恐怕就飛了，你到時候怎么賠償公司的損失，公司已經(jīng)決定了，即刻就開除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去財務(wù)領(lǐng)完這個月的工資吧！”“塞滿，老板，可是我，”“可是什么啊，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走吧”我推開那扇玻璃門，看了我曾經(jīng)為之付出所有心血的公司最后一眼，哼，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回家的路上，我的眼圈紅紅的，一想到多年來的努力都化為烏有，心中悵然神煩，還有小五，我至今都認為是他毀了我，我實在懷疑是不是他給我的啤酒里有問題，否則我又怎么會因為那瓶啤酒而進了醫(yī)院，路過那座橋，我煩躁的心情頓時噴發(fā)，從橋上一躍而下，清澈的湖面立刻激蕩起了一片水花，我是愿呼吸的痛苦來減少我精神上的難受的，意識逐漸模糊的當(dāng)口，另一個身影一躍而下
“咳咳，咳咳”再次出水的時候，小黑也是一身淋濕的看著我，“老哥兒呀，你說你這是干啥啊，有啥事想不開，非得跳河才安生啊”我一股腦兒地把事情講述給他聽，想當(dāng)初我有多少次失意的時候從這座橋上路過，我連續(xù)一個星期被老板留下來加班，我啥也沒說，默默地承受著，從這座橋上走過，我知道明天會更好，就從這座橋上走過，我反復(fù)告訴自己的那些話，一遍遍地在橋上回響，我曾經(jīng)是那樣的相信生活，可是上天他不對我睜開眼睛
他聽完我的話，又發(fā)出一陣陣令人心悸的苦笑
天邊的落日殘陽如血，我坐在橋墩上，任憑余輝灑落在我們兩人的肩上，讓我們的靈魂熠熠生輝
就像多米諾骨牌轟然倒塌一般，我十年的心血也灰飛煙滅，我想不通原因
此時此刻，我倆正茫然地站在橋上，小黑也正一臉茫然的看著我，我知道他既讀不懂我臉上異樣的神情，也沒有辦法安慰我受傷的心靈，要讓一個從骨子里就非常要強的人接受自己的努力全部被別人所掌控的事實，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對我來說不是
哥，算了吧，小五那人就這樣，何必為了這樣的事情，氣壞了身體多不劃算呀，小黑一邊好言相勸，一邊也正眺望著遠方，目光惆悵而又凄涼，哥，就這點兒錢，我明天就給你賺回來，直接給打你卡上，好不好，今天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我只是看向他，笑了笑，我知道小黑開的餛飩店并不多賺錢，家里還有一個即將上大學(xué)的女兒，日子過得比我還緊巴，怎么可能能賺到那么多錢，真是胡扯
省省吧你，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真的，我這些年的努力全部付諸東流，換成誰誰都受不了
我可以說，咱活了三十多年到今天，我輸過但從沒服過，我知道有努力總會有回報，所以我從不去想這樣那樣的后果，我自信我一定比其他人強，我的努力一直都比其他人多，能拿第一我就不做第二，我已經(jīng)受夠了別人的嘲笑和冷眼，憑什么我不行，憑什么你做到了，而我不行？！
我討厭一種別人比你更優(yōu)秀卻比你還努力的感覺，那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當(dāng)一個人的靈魂被爭強好勝所掌控，那么他的雙眼是不看見別人的，因為他不想做別人的影子，我一直意識不到這一點，直到這一天的到來，改變了一切
當(dāng)晚，我和小黑去了附近的酒吧
“小黑，哥也沒啥本事，但是今天這事兒吧，總得跟小五脫不了干系”接著酒勁兒我大放厥詞，平時不敢說不能說的話此時一股腦兒地吐了出來，想來也是，小五到現(xiàn)在為止做事就一直不干凈，在我們單位沒個五六年真爬不到高層這個位置，更別說高管了，可小五就憑一年打拼，現(xiàn)在的位置比我還高，不是靠著關(guān)系，還能是什么，我不想歪曲事實，只是稍微有點添油加醋
小五和我的仇恨來源已久，我們當(dāng)時是同班同學(xué)，成績也在班上數(shù)一數(shù)二，第一名的位置也老是喚著做，互相看對方不順眼也很正常，更何況當(dāng)時我們都在追同一個女生依依，沒想到她最后喜歡上了我，小五就因為這件事和我決裂，我知道這件事在我們心里都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但我真沒有想到小五會這么做
這邊正喝著酒呢，那邊就打電話來，各路的債主就問前面借的錢啥時候能還上，我一聽就懵了，一拍大腿，這下玩完了，之前因為一直認為一定可以簽下這單，下輩子的錢都該攢夠了，還在乎那點錢干什么，于是我開始在各種消費場所揮霍我的資產(chǎn)，沒錢了就問別人借，我不知對那些被借錢的人說了多少好話，今天我借你一千，明天還你兩千，便宜你了，這樣的說辭只是我自認為三寸不爛之舌中的一種，我都不敢去想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他們之后我會有什么下場，得趕緊用酒精來麻痹自己，現(xiàn)在債主都找到了家門口來，再一看手機，二十幾個未接來電，看來今天家是回不去了，我還得趕緊把手機給關(guān)了“王，王哥兒，家里邊沒啥事兒吧”一看我臉色嚇得蠟黃，趕忙問我，我沒有接腔，舉起一瓶伏特加就往肚子里邊灌，別別別，哥，這酒真不能這么喝，我哪里聽得進勸，我自己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兩瓶伏特加已經(jīng)下了肚，“來，小黑，你也得跟我喝，相信哥，喝完了這些酒，咱那些錢就回來了”
突然就是一陣很苦的苦笑，笑夠了就開始淌眼淚，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前臺上
我趁著酒勁，一直拉小黑和我喝酒，一旁的酒保卻看不下去了，“就你們倆這打扮，有錢付賬嗎，窮鬼“我當(dāng)時就火起，把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扔得山響，二話不說就摘下手里的假金表，對著酒保就說，”這金表，看見沒“我費勁全力地指著那個金表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哥有錢，明天就把你們這地兒給買下來，你就滾回家吧“看到這兒，小黑坐不住了，立刻叫我把假金表給收起來，”對不起了，兄弟，他喝多了，別和他一般見識，這錢我來付“說著就把幾張老人頭甩到柜臺上，酒保好像說了些什么，我只感覺他的嘴像魚嘴巴一樣
也不知道后來喝到了幾點，只記得我倆從爛醉中醒來，我一看表早上七點半，“完了完了，我上班要遲到了”我一邊說著，一邊趕忙向酒吧外跑去，小黑一邊笑一邊攔住了我，“你都在這兒待了一晚上了，怎么叫都不醒”“你還上啥班啊，你不記得昨天那不要臉的公司把你給踹嘍，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我如夢初醒般的看著他是啊，我到底去干什么呢，又是為了些什么，我看著桌上還有酒，拿起來就喝，小黑一看攔不住我，也只好作罷，也拿起一瓶酒咕咚咕咚的喝下去
“小黑，現(xiàn)在我只有你了，你以后可得罩著我”我舉起酒杯與小黑痛飲
一瞬間，我們仿佛回到了上學(xué)那會兒，特別是上高中那會兒，我倆是一個寢室的同學(xué)，他睡上鋪，我睡下鋪，特別令人難受的是他每晚都得打呼嚕，還特別有節(jié)奏的那種，不是我說，有時候我都等著他下一個呼嚕什么時候會打，剛開始的時候根本就睡不著，及時我當(dāng)時把兩只耳朵都給塞上，我去，簡直是余音裊裊，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我真是，襪子也是三天兩頭的不洗，最要名的是每天晚上一進屋他就脫鞋，還好不是在教室里，我們幾個室友遭殃也就算了，萬一是在教室，小黑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整個教室的人都會想轟他出去，現(xiàn)在回想起來真是后怕，平常生活作風(fēng)邋遢也就算了，學(xué)習(xí)上也沒啥本事，雖然說我也是個半吊子，我們能有今天，其實也是咎由自取罷了
“起來起來”酒保在一旁催著我們，“收拾收拾東西，趕緊給我滾”也是，要是再不走，怕是要錢的人得剝了我的皮，我再次打開了手機，昨天的那些未接來電都已經(jīng)沒有再打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號碼，我知道這是依依打來的
我和依依在一起2年，因為工作上的原因我們要分隔異地，她說她不能接受異地戀，所以最后還是分手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她后來立刻就跟一個當(dāng)?shù)氐母缓涝谝黄?，?jù)說那人歲數(shù)還挺大的，真是人心難度，今天又打電話來，又是為了些什么呢
“喂，是王哥兒嗎，你欠我們的錢昨天都還清了，沒想到你這小子還挺講信用的，當(dāng)初把錢借給你，真沒看走眼”又是一個電話打來，我聽得半夢半醒，誰這么大款，還替我還錢，這邊正瞎琢磨著，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依依走了進來，“你欠的那些錢，你三叔都替你還清了，”“幫我一個忙，回家吧，三叔不希望看見你這樣”依依說完之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原來那個富豪是……我真是頭皮發(fā)麻
記憶中我是被小黑送回家的，當(dāng)我被顫顫巍巍地扶上三樓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三叔已經(jīng)在門口等我們了“他就交給我吧，你可以走了”三叔如是說道
躺在床上的我靜靜地看著墻壁，為什么，他小五能做到的事情我就不能，我再也不想看到小五那種鄙視的目光，我討厭那種看不慣他又干不掉他的感覺，我自認為十年來我的努力并不比他少，憑什么，我只是希望上天不要虧待我的努力而已，我有錯嗎，這樣的要求過分嗎
仿佛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三叔看了我一眼，又看向了窗外，“你真該向你爹好好學(xué)學(xué)”
在和爹決裂之前，三叔和爹還是在同一個屋檐下，有一天祖父把一盒象棋帶回了家，說是為了讓哥倆打發(fā)時間，又可以陶冶情操，三叔曾經(jīng)在村口的老頭那里學(xué)過兩招，每每和爹下棋，爹總是被殺得落花流水，祖父在一旁看著，啥也沒說，但爹心里有數(shù)，在誰面前丟臉都可以，但怎么說也不能在祖父面前丟臉，于是爹開始苦心學(xué)棋，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爹在一次次挫敗中棋藝逐漸精進，而三叔卻因為有先天的優(yōu)勢，絲毫意識不到自己已經(jīng)越來越不如爹，他的驕傲自滿，使他根本看不到自己的不足，終于有一天，一切開始發(fā)生變化
隨著爹走出最后一步棋，三叔終于無路可走，被迫推子認輸，三叔一直沒有想通原因，明明每一次都是這樣的套路，為什么這一次就不靈了呢，往后，隨著爹贏棋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三叔開始坐不住了，面子上掛不住，心里就開始動起了歪腦筋，要么就是趁著爹和祖父不注意的時候偷換幾個棋子，要么就是把本不屬于那個位置的棋子偷偷地移位，這一切都使得爹最后輸棋，三叔還不忘嘲笑爹，學(xué)了這么久的棋，都不知道學(xué)到了哪里去，我就知道前幾次你贏棋靠的完全只是運氣而已，爹什么也沒說，只是撓撓頭看著自己的棋，想說什么卻又止住了，的確，自己輸了棋，也沒有什么好說的，只是，偷換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爹也開始察覺，只是爹從來不說破，相反，每次因為被換子而輸棋之后，爹的臉上，總會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因為他知道，三叔為了能贏過自己而偷換棋子，是三叔親自在用自己的行為證明他不如爹，是爹的手下敗將，即使在棋盤上贏了爹，于人品，于道理上，三叔都輸?shù)囊粩⊥康?，爹還有什么不值得慶幸的呢
“你爹這人，精著呢，多學(xué)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