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琴瑟和鳴
赫連藺蘭將淺紫的面紗摘下,容貌艷麗,也是稱得上是絕色,卻沒有直視南胤,只低著頭。
南令卻是注意到,赫連藺蘭雖一直斂著眉目,自以為被掩飾的很好,可從她緊緊握著的雙拳卻能看出,她很緊張,還有絲絲對中亙的敵意。
一瞬間有些晃神。
當(dāng)初,祈仕被送去西鸞當(dāng)質(zhì)子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
不,不一樣——
這赫連藺蘭不懂得掩飾情緒,定也是個從小無憂無慮長大的孩子,這情緒是如此分明,當(dāng)初的祈仕絕不可能有這樣的情緒外露。從小到大不知被人放棄過幾次,可能已經(jīng)感到麻木了,但畢竟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年,她甚至不敢去想象他當(dāng)時的心情。
“既是屬于草原上的皎皎明月,又何必將她禁錮與這一方天地?”
南胤笑的一如既往的狂肆,卻已表明了態(tài)度?!白尯者B公主在中原好生游玩幾日,便同使臣一起回長戎吧,朕會好生招待的,只當(dāng)是來中原玩了一趟?!?p> 那使臣愣了,語氣多了幾分急迫?!盎实郾菹?!這是為何,難不成是公主不入陛下的眼嗎?”
赫連藺蘭也周身一頓,大抵是覺得自己被看輕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恥感讓她紅了眼,猛的抬頭望向南胤。
“自然不是?!?p> 生來自有三分邪肆的聲線低沉好聽。
赫連藺蘭所見的男子,一身明黃,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鬢若刀裁,眉如墨畫,一雙深邃的眸子宛若一彎深潭,俊美絕倫。眼尾一顆淚痣平白化去了幾分霸凜狂傲之感,更多了一種攝人心魄的邪肆狂娟,可聲音卻涼薄到了極致。
“朕如今并無將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的打算,再者,朕十九歲即位,如今也才不過三年而已,并不急于這一時。而且,無需這般,中亙既然約定與二族互結(jié)友好,便一言既定,駟馬難追?!?p> 這個男人不是她能掌控的了的!
赫連藺蘭幾乎是瞬間,腦海中蹦出這個念頭。要是真的嫁給這個男人,她白白賠上一生的幸福不說,別說為長戎謀求福祉了,這人根本不會因為她動搖絲毫。她甚至想象不到這人也會愛上另一個人的情況存在。
“是,皇帝陛下。”話都說到這份上,使臣也只能順著臺階下。
“使臣也落座吧?!?p> 一番話不僅打消了長戎使臣的計劃,也讓場上的女子們心碎了個徹底,一時有些冷場。
可偏偏大臣們都不會選在這個時間進諫,若是這時進言,只會讓北族的人再生波瀾,且不說他們家千金能否進宮,這公主若是留下了會是一個巨大的麻煩。
可皇上好像真的短時間內(nèi)沒有充納后宮的打算……
唯有一人,聞言順勢接到。“皇上,臣斗膽求一恩典?!?p> 丞相站起身,神色認真?!靶簭男∨c公主一起長大,如今公主已有了婚約,阿欒也該找個姑娘定下了,他平日里在軍中無暇顧及這些,可他娘親與臣卻沒少掛念,臣如他這般大的時候都已定親了,今日也來了不少世家千金,不妨就將阿欒的婚事定下?臣不求阿欒的妻子才貌無雙,只求一人可陪阿欒琴瑟和鳴、百年好合?!?p> 君欒也沒料到父親會突然開口,劍眉狠狠蹙起,“父親!你……”
南令也楞了,這猝不及防的鍋從天上來啊,丞相你給君欒瞎指親就算了,非帶上她干嘛?
雖說不及進宮為妃來的尊貴,可這君家也是個好去處?。∥磥砉且蝗酥碌暮闷庳┫啻笕?,夫君是手握重兵的將軍,更是一戰(zhàn)成名年少有為的戰(zhàn)神!最令人難以拒絕的是,君家男子向來只娶一人,不納妾、無通房,看丞相夫人和丞相便知了,幾十年如一日的伉儷情深,也就君欒一個兒子——
場上又騷動了起來,姜懿兒自詡聰慧,其中利弊一看便知,聞言幾乎都快要坐不住了。
“呵?!?p> 赫連藺蘭對這個破她長戎的男人可沒什么好臉色,要不是他,她也不至于落得這般境地!
“琴瑟和鳴?”仿佛是為了確認自己聽到的,南胤喃喃重復(fù)了一遍,眸色漸深。
“丞相。”
“這婚姻大事素來急不得,這般倉促,不好吧。更何況,君欒哥哥若是要定親,自是要找個心意相投的,這也非一朝一夕的事,驀地讓皇兄指婚,豈非太急躁了?”南令覺得自己有必要救一波場。
“今日在場這么多女眷,總比阿欒平日里見不到幾個姑娘來得強,臣也不會勉強他娶自己不喜歡的,可感情一事誰又能說的準呢?公主不也是,臣有所耳聞,在西鸞與東陵太子一見鐘情,真真是一出佳話。”丞相答的很是誠懇,卻讓南令有種自己被狠狠的懟了回來的錯覺。
“丞相大人言之有理?!苯矁簩嵲谑侨滩涣肆耍媛躲裤街?。
“臣女自小便仰慕那些馳騁沙場的英雄,今日見到將軍,才頓覺什么是大丈夫有所為——為人臣子,是當(dāng)身先士卒為君王排憂解難,有幸得見,小女子不甚榮幸歡喜?!迸c其在宮里明爭暗斗,不如博一個光明的前景。
姜懿兒避重就輕,一番話說的實在是討喜。
像君欒這種常年在外征戰(zhàn)的將士,家里就得有個識大體,顧全大局能把持家務(wù)的夫人,否則終日兒女情長反而是讓君欒征戰(zhàn)在外的不安定因素。
果然,聞言丞相便看向了她。
“朕和君欒從小一起長大,自然是會給他選一門好親事。”南胤也睨了姜懿兒一眼,冷醇狂狷的緩緩道出一句,“阿欒確實是人中龍鳳,自然要配最好的人,不該如此輕率草草決定?!?p> 丞相一噎。
皇上這是自己無心娶親也拉著他家阿欒一起嗎?!
您一個人獨自美麗不行嗎?
“這,娶妻娶賢,未必要——”丞相不死心的還試圖掙扎幾句。
“婚嫁之事,當(dāng)為心之所向,丞相覺得呢?”南胤知道君丞相素來為人正派,做事光明磊落卻頗為直接倔強。但,并非不懂情理之人。
“……圣上高見,臣此舉確實有失妥當(dāng)了。”
這話是沒毛病,可他怎么總覺著哪里不對勁呢。
被睨了一眼的姜懿兒只覺得一瞬間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自己好像,是,被蔑視了?
“爹——”
不明就里的想讓戶部尚書姜重浩幫她說兩句,剛出聲卻被姜重浩狠狠的瞪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訓(xùn)她?!罢l允許你擅自開口插話的!不看看這是什么場合,皇上相爺說話哪里輪到到你來插嘴,給我收好你的小心思,閉上嘴,別連累姜府!”
姜懿兒很少被姜重浩罵。
她自小樣貌才情都出眾,母親又得寵,一向是府里最受寵的小姐,平日里哪怕她做的再過火父親也不會多加指責(zé)她的!可今日她只是據(jù)理力爭,也是為了他們姜家好??!便被這樣訓(xùn)責(zé)……
都是那個小賤人!
不知給太后下了什么蠱,解了與那個藥罐子的婚約也就算了,還特許她陪同公主去了西鸞,一行出盡了風(fēng)頭!
如今成了皇帝太后眼前的紅人,得了好名聲,將她中亙第一才女的名號搶了便也罷了,如今身價倍長,連爹爹對她的態(tài)度也變了,從前都沒有正眼看過的小雜種,今日又是柔聲噓寒問暖,又是換院子的。
若不是娘親軟磨硬泡借口換院子讓那小蹄子今晚休息,只怕連這慶功宴父親都要帶那賤人來!
姜姒兒,她不會放過她的……
南令默默吃瓜,只知道丞相成功的被南胤繞進去了——
嗯…
她表示,很同情!
同樣悲催的還有不少人,這些女子的一腔真心看來只能是付諸東流了,皇帝不近女色,將軍又被暗戳戳的表示在場沒有女子足以與之相配,簡直絕了所有姑娘的心思,夜宴瞬間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宴上依舊一派觥籌交錯、歌舞升平,卻各自懷了不同的心思。
唯一一個還吃的認真的,恐怕只有南令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