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從大老遠跑來,氣喘吁吁地說:“將軍,陛下派人送來的急件,怕是有急事。”蕭衍此時正在伏在幾案上看公文,見高遠如此慌張,立刻拆開信件查看??赐旰笾灰娒嫔仄饋恚种械男偶啾凰刂氐呐脑诹藥装钢?。
此刻蕭衍甚是惱怒,朝中居然有人彈劾他,說他私藏要犯,與北魏勾結。陛下的信件上倒沒有對他有斥責之言,只是詢問的口氣,但卻派了騎兵加急送來,可見對此事是極度重視的。
未央屬嫌犯不假,他甚至懷疑她乃北魏派來的??伤龔男≡谀淆R長大,就算后來被母親送走了,母親也斷不會把她送至北魏,說她與北魏有聯(lián)系也實屬牽強,他倒寧愿相信這只是個巧合。
現(xiàn)下他該如何回復陛下,是最緊要的。讓他招出未央是萬萬不能的,這樣無非會讓未央斷送性命,好不容易再次相遇,自己無論如何也要保她周全。
蕭衍命高遠此事萬不可傳揚出去,若被他人知曉,未央的境遇便不言而喻了。此時未央正巧從蕭衍門前經(jīng)過,蕭衍見狀叫住了未央。
未央緩緩走進,見蕭衍和高遠的面色甚是凝重,心下疑惑,問道:“將軍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難事?”
只見蕭衍來回踱步,眉頭緊鎖,似想說些什么,感覺又難以開口。未央微微一笑,說:“將軍有事不妨直說?!?p> “呃……不瞞你說,近來京中有些傳言,說我窩藏要犯,有通敵叛國之嫌?!笔捬艿?。
未央心思通透,一點就通,瞬間明白了蕭衍的意思,道:“將軍說的要犯可是我?”
蕭衍艱難的點了點頭。
“無妨,將軍若覺得為難,我大可離開這里。又或者將軍要拿我去邀功,我也無話可說。既受將軍的恩惠,未央自當報答?!蔽囱雸砸愕恼f到。
聽得未央這一番話,蕭衍的眉頭鎖得更重了,“你還是不懂我,我豈會用你的性命去換我的清白。我對你的心,我以為你是了解的,看來還是我估錯了?!笔捬茱@得很失望。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蔽囱氲褂行┎蛔匀黄饋恚拔抑皇遣幌肽銥殡y?!?p> “若真要拿你法辦,我倒不用為難了。明日我準備啟程回建康親自去向陛下解釋,只放心不下你,你一人在府中太過惹眼,難免有心之人會加害于你。我想在雍州尋一僻靜莊園將你安置一段時間,你看可好?”蕭衍說到。
未央被蕭衍的這番話震撼到,蕭衍現(xiàn)在連自身的清白都難證,還在為她的安危擔憂,她不知道自己該喜還是該憂。猶豫片刻后,她說到:“我在雍州地界沒有你的庇護怕是難以生存,雍州的百姓怎么會容得下我,你為何不帶我同去,在你身側,我才感安心?!?p> 蕭衍有些動情,記憶中阿來從沒有說過這般溫言軟語,如今卻這般需要他,他怎能舍得下她,就算刀山油鍋,他也愿意與她一同前往。再者,帶她回建康看一看,或許她能記起些往事也不一定。
蕭宏得知二人要去建康,哪里肯獨自呆在府中,嚷嚷著要同去。蕭衍考慮到父親年事已高,且有多年未見蕭宏,便答應帶他一同前往。
本著快去快回的原則,蕭衍未帶多人前去,只帶了未央、蕭宏及高遠,右軍司馬張稷則留守雍州坐鎮(zhèn)。
一行人快馬加鞭六七日便趕到了建康城,蕭衍怕多生事端,把未央與蕭宏都安排在蕭家老宅。剛至府上就聽聞蕭懿夫妻帶著小兒子蕭象在陪伴蕭順之,蕭衍帶著蕭宏入內(nèi),眾人見蕭衍回來,皆心情大好,蕭懿站起來走至蕭衍跟前,說:“三弟,你終于回來了,你這次回來可讓那些文武大臣閉嘴了,通敵叛國,這是多大的罪名竟也敢往你頭上按?!?p> “大哥,你且放心,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親自向陛下解釋,以表達我的忠心?!笔捬苷f到。
蕭順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蕭衍身后的蕭宏身上,仔細打量著他。蕭衍見狀,把蕭宏拉至蕭順之身前,道:“父親,你看看這是誰來看你了?”
蕭順之雖年紀大了,眼神卻甚是凌厲,蕭宏這副風流貌美的長相可完全隨了那陳氏婉霏。蕭衍看出父親的意圖,特意說到:“他是蕭宏啊,您這些年心心念念著他,他也從未忘記過您,這不,我在雍州尋了他,他便央求我要回來看您呢?!彼彀咽捄晖浦粮赣H面前。
蕭順之微微顫顫的撫著這張與陳婉霏相似的面龐,百感交集,“當年就這樣匆匆將你送走,我心里一直覺得對不住你,孩子,這些年可苦了你?!?p> 蕭宏對蕭順之的感情顯然不比蕭衍,只淡淡的說了句:“父親言重了,宏兒從未怨怪過您?!?p> “好,好,我的好兒子,你回來就好,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笔掜樦认榈恼f到,又摟過一旁的蕭象說:“這是你六叔,快叫人。”
蕭象甚是乖巧,大聲叫到:“六叔好!”
一旁的蕭懿用鼻子冷哼一聲,低語道:“什么六叔,不過是那陳氏生的野種!”
“住口!”蕭順之及時攔著了蕭懿,“不管怎樣,宏兒都是你親弟弟,你怎可這般妄議他,況還在你兒子面前。”
蕭衍也勸阻兄長道:“大哥,母親之過,不及其子,六弟身上流淌著的是和我們一樣的血,望你像待我般待六弟罷?!?p> 蕭懿轉(zhuǎn)過了頭不吭聲。
領了蕭宏見完父親,蕭衍忙換了一身朝服,急急向齊宮奔去。只留得蕭宏和未央呆在一處,氣氛甚是古怪。
未央打趣道:“蕭宏,你不也是這個府里的兒子嗎,怎么和我一樣不受人待見啊?!?p> 蕭宏興致顯然不高,又來到故地,他甚是懷念自己的母親,只道:“三哥出門了,府中人雖多,可沒有一個跟我親近之人,你可愿意陪我去一個地方?”
“不會又是建康城的晚棠苑吧?”顯然未央對上次蕭宏出賣他的事耿耿于懷。
蕭宏不以為然,“三哥眼皮底下,我能把你怎么著,你可是他的心肝寶貝,我再把你弄丟了,他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未央跟著蕭宏到了地方才知道自己冤枉了他,這里地處偏僻,只有一處孤墳立在那里。未央上前一看,這座墳墓已然破舊,應該是有些年沒人修理了。
墓碑上刻著“先母蕭氏婉霏之墓,立碑人蕭宏”,只短短幾個字,卻道盡了陳婉霏身后的悲哀,無人記起,無人惦念。就連蕭順之也因為年事已高,已好久沒來過。
只見蕭宏雙眼通紅,一遍遍撫摸著墓碑,眼淚不自覺的流了出來,“母親,兒子來看您了,雖然大家都說您的不是,可是在兒子心中,您永遠是我最好的母親,當初,您怎么能就這樣拋下我一走了之,您可知失去母親的兒子有多苦楚啊?!闭f完伏在墓碑前失聲痛哭。
未央也被蕭宏的情緒所感染,自己也跟他一樣,沒有母親,甚至沒有親人。想到這,也跟著蕭宏流下了苦澀的淚水。
看著蕭宏長跪不起,未央這才擦干了眼淚上前扶起他:“不要太傷心了,你母親的在天之靈看到你這樣也是不忍心的?!?p> 蕭宏的情緒仍是很低落,站起來伏在未央的肩膀上繼續(xù)嚶嚶的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