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正面相逢

　　她兜里就十幾塊錢，最多就吃得起一碗飯了，別提付醫(yī)藥費(fèi)，這樣殘酷的現(xiàn)實(shí)令允菲感到悲哀，因?yàn)楦忻岸嵬吹难劭舾崃恕?p>　　允菲正覺得難過，沒想到岑芷卉卻猛地?fù)u搖頭：“醫(yī)藥費(fèi)的事你不用擔(dān)心，而且你也不是我送到醫(yī)院來的?！?p>　　“不是？那……”允菲目光不解地看著她。

　　岑芷卉的神色忽然變得古怪。

　　“怎、怎么了？”允菲不安地看著她咽了咽口水，“為什么要這樣看著我？”

　　“我現(xiàn)在特好奇你跟森哥到底怎么了，森哥遇到你簡直變了個人似的，完全不像我們之前認(rèn)識的那個謝以森了?！?p>　　“他……”為什么提到他？難道是他送她來醫(yī)院的嗎？可他不是說臨時有事在外暫時回不來嗎？而且他……似乎不愿意看到她，五千年那晚他一直強(qiáng)調(diào)她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他眼前，讓她以后不要再出現(xiàn)在他眼前。

　　允菲垂著頭低聲問：“我來醫(yī)院跟他有關(guān)嗎？”

　　“嗯?！贬苹芤娝@樣忍不住皺眉。

　　“可他不是說……”想到了什么，允菲忽然換了個問題，“我昨天在會客室待了很久嗎？”

　　“并沒有，”岑芷卉搖頭，“從我?guī)氵M(jìn)去休息，到之后以森抱著你出來，前后大概也就半個多小時?！?p>　　允菲手指攥著床單，有些懷疑自己已經(jīng)感冒到幻聽的地步。

　　謝以森會抱她？

　　而且，他不是說有事回不來嗎，為什么又那么快回來？

　　岑芷卉盯著沉默的允菲，語氣意味深長地開始回憶昨天上午發(fā)生的事——

　　岑芷卉把允菲帶到會客室去休息，安頓好她從會客室出來后，她坐回前臺處理一些日常的事務(wù)，行政前臺的工作雜而亂，好不容易整理好要為下個月申請的辦公用品明細(xì)匯總，發(fā)現(xiàn)水杯里沒水，她便拿著水杯準(zhǔn)備去茶水間。

　　誰知她剛站起來，就看到了謝以森那挺拔的身影！

　　要不是知道自己視力5.0，她都要懷疑自己眼前是不是出現(xiàn)了幻覺！

　　“森、森哥？”岑芷卉吃驚地看著他，“森哥，你不是說在外處理事情暫時回不來嗎？”

　　“回來拿份重要資料?！币陨嫔绯?，一邊往電梯門口走一邊解釋，“資料上的內(nèi)容太多，我沒記住，沒辦法跟別人詳談?！?p>　　“是嗎？”岑芷卉臉上掛著完美得體的微笑。

　　茶水間與電梯間方向不同，但與會客室卻在一個方向，允菲所在的那一間剛好與茶水間門對門。

　　岑芷卉站在茶水間門口，瞥了眼對面會客室緊閉的門，狀似無意地嘀咕：“謝小姐剛才在前臺似乎站都站不穩(wěn)，她的臉色看起來好憔悴又慘白，說話的時候鼻音那么重，是不是感冒了？我要不要給她……”

　　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就響在她耳朵里，她挑著眉抬眼一看，果然發(fā)現(xiàn)以森正大步流星地從電梯口過來。

　　他面容陰沉地瞪了眼岑芷卉，然后動作粗魯?shù)孛腿焕_會客室的門。

　　突然制造了這么大動靜，不僅僅是岑芷卉，剛好在一樓大廳的人都注意到這一幕了，不少人都特意跑到會客室外的走廊上圍觀。

　　芷卉心里默默吐槽某人言不由衷，腳步卻也不由自主地跟著挪到了會客室門口，她站在那兒看著以森大步靠近允菲。

　　允菲這會兒躺在沙發(fā)上，看樣子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

　　以森的腳步停在沙發(fā)前不遠(yuǎn)處，眼神定定地看著正躺在沙發(fā)上昏睡的允菲，卻始終不再往前走一步。

　　“那是誰??？”悄悄跟過來圍觀的人，壓低聲音詢問前臺岑芷卉。

　　“應(yīng)該是森哥的朋友?！贬苹苷遄弥髶Q了個說法，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總覺得叔侄這種關(guān)系，放在以森和允菲身上似乎有點(diǎn)不太恰當(dāng)。

　　“女朋友？”有人眼睛里冒著幽幽的光芒。

　　幾個人悄悄地圍在一起八卦，岑芷卉還沒來得及說回答對方，視線的余光卻瞥見以森這時已彎身蹲在沙發(fā)前的地上。

　　其他人也注意到這些了，一個個都眼睛發(fā)愣地看著眼前如此罕見的一幕——

　　謝以森對女孩子什么時候這么溫柔過？

　　以森伸手摸了下允菲的額頭，然后下一秒他就原地爆炸，對著跟到會客室門口的岑芷卉暴怒大吼：“你怎么辦事的？腦殘嗎你？！她燒得這么厲害，你居然不把她送到醫(yī)院？人燒出問題了你負(fù)得了責(zé)嗎？”

　　以森的聲音冷厲得像含了冰渣子似的，眼底的冷光死死地釘在芷卉身上，如果眼神真的能殺死人的話，芷卉大約早已成了一具尸體。

　　“我……”驟然間被人這樣吼，岑芷卉猛地嚇了一跳，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解釋什么，就見以森已經(jīng)抱起了允菲。

　　眾人大概都沒料到，向來冷靜穩(wěn)重的以森居然會突然暴怒，一時都愣在會客室門口，他們眼睜睜看著以森，抱著一名陌生女子，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會客室，然后直接出了公司大樓。

　　“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然后你就進(jìn)了醫(yī)院?！贬苹馨炎蛱焐衔绨l(fā)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后不動聲色地打量垂著頭的允菲。

　　允菲默默聽著，有種恍然如夢的錯覺，岑芷卉嘴里的以森是她從沒見過的。

　　耳邊，岑芷卉還在嘖嘖稱奇，“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謝以森，你昨天到現(xiàn)在一直昏睡不醒，森哥那張臉就一直緊繃著，在公司把我們幾個嚇了一跳就算了，到了醫(yī)院之后還嚇人，整個人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昨天中午護(hù)士給你打針，扎了幾次沒扎好，他冷著臉，劈頭蓋臉把人訓(xùn)了一頓，那小護(hù)士當(dāng)場嚇哭，都驚動醫(yī)院領(lǐng)導(dǎo)了?！?p>　　“……有那么夸張嗎？”允菲聲音低低地問。那些事真的發(fā)生過嗎？他還會因?yàn)樗菢又眴幔?p>　　“嗯，有啊，那可都是我親眼所見的?！贬苹苊忘c(diǎn)頭，見允菲沉默著不說話，她語氣試探地問：“要不我去把那小護(hù)士找過來，你自己問問她是不是真的？”

　　岑芷卉說著，還真的站起了身。

　　“……不用了?！痹史七B忙擺手阻止她。

　　“沒有啦，我只是去上個廁所?！贬苹芙器锏匦α诵?。

　　病房里靜了下來，允菲終于不再勉強(qiáng)自己歡笑，她無力地翻了下身，忍不住抱著自己縮成一團(tuán)，盯著墻角的眼睛里一片濃濃霧氣……

　　以森拎著早餐推開病房的門進(jìn)來，一眼看到的便是蜷縮成小小一團(tuán)的謝允菲，如同在母體里的小嬰兒一般。

　　聽說那是沒有安全感的人，最喜歡擺出來的姿勢。

　　她很無助！這種認(rèn)知令以森的心倏地一痛，抓著塑料袋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緊了。

　　病房里只住了允菲，聽到門口的動靜，以為上廁所的芷卉已經(jīng)回來了，她身體略僵硬了片刻，不動聲色地揪著被單擦了下眼睛，然后才伸展了身體，轉(zhuǎn)過身來看向門口。

　　“你回……”話下一秒便頓住，毫無準(zhǔn)備的允菲，怔怔地對上了那道射過來的灼人視線。

　　以森，五年未見的以森！

　　多年后的他已然褪去了曾經(jīng)的稚嫩，但俊臉依舊英氣逼人，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越發(fā)襯得他氣宇軒昂沉著自信，卻又在無形中透出一股凌人的氣勢，強(qiáng)烈的距離感亦同時撲面而來，這樣的他越發(fā)令人感到自卑。

　　他這樣出色，而自己卻一副憔悴狼狽的模樣，允菲雙手緊攥著被單，用力抿著唇瓣不知道該說什么，亦仿佛忘記了該如何呼吸。

　　以森卻神色鎮(zhèn)定的樣子，從容不迫地走向病床邊，在病床前幾步遠(yuǎn)的地方停腳。

　　“……感覺怎么樣？好點(diǎn)了沒？”以森一邊解塑料袋一邊問。

　　允菲錯開視線，低垂著頭，視線的余光可瞥見他的動作，聲音低而喑啞地答：“好多了。”

　　站著的以森居高臨下，視線只能看到她的頭頂，眉心不由緊緊地蹙著。記憶中的謝允菲只有考試不如意，或做錯事被家長訓(xùn)，才會這樣低垂著頭，渾身散發(fā)著落寞又委屈的氣息。

　　以森擰著眉，聲音低沉無感情道：“你先吃點(diǎn)早餐，其他的事，等吃完了，再好好跟我交代清楚?！?p>　　“……交代什么？”允菲不解地看著他問。

　　“你說呢？”以森目光冷峻。

　　反應(yīng)過來的允菲低下頭。在這樣光鮮華麗的他面前，主動袒露自己一無所有的狼狽，這是多么殘忍又悲哀的事？

　　好像不管怎么努力她都無法趕上他，在學(xué)校學(xué)習(xí)的時候是這樣，畢業(yè)了之后工作還是這樣。

　　白米粥被遞到眼前，允菲怔了片刻才接過來。

　　久違的場景。

　　這雙手指修長好看的手，上一次拎著早餐遞給她，好像還是七年之前高三那會兒。

　　這樣想著，允菲又落寞地低下頭，整張臉都快貼到盛粥的紙碗里去了。

　　以森見她這樣，忍不住皺眉，“后背沒長骨頭嗎？”

　　“……”允菲聽了，趕緊挪身體挺直后背。

　　發(fā)燒的人本身就沒什么胃口，尤其身邊還坐著面無表情氣息冷凝的他，一時間允菲更加食之無味，只得勉強(qiáng)把粥咽下去。

　　上完廁所回來的岑芷卉，一進(jìn)來就察覺到病房里古怪的氣氛。

　　說真的，這倆貨要真是叔侄那么簡單，她就把自己的頭擰下來給鐘井原當(dāng)球踢！

　　這兩人的氣場……

　　芷卉不動聲色地撇了撇嘴，然后斂去心里種種想法。

　　“森哥你回來啦？”她語氣驚喜道。

　　“嗯。”

　　岑芷卉絲毫不介意他的冷臉，歡快地研究早餐，“豆?jié){，燒麥，還有生煎，不錯不錯?！?p>　　……都是她喜歡吃的，她早就聞到味兒了，但就是不敢開口要。

　　允菲抿著唇，默默看著沒滋味的白粥，眼睛都還沒落到燒麥和生煎包上，就聽見一道陰森森的聲音響在頭頂：“生煎包太膩，燒麥里的糯米難消化，你還是別想了?！?p>　　“森哥，你明知道不宜吃這些，那你為什么還買這些?。磕芸床荒艹蕴纯嗔?，簡直就是折磨啊！”

　　岑芷卉可是發(fā)現(xiàn)了，允菲一臉想哭的委屈神情啊。

　　能看不能吃么？以森目光冷峻地怔了片刻，口氣透著一股寒意，“我就想讓某些人知道，能看不能吃究竟有多痛苦！”

　　“某些人”低著頭不說話，而岑芷卉卻是一臉“森哥你在逗我玩是吧”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