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澤河?羅回憶,河岸村的村長提到過那條幾乎干涸的河流的名字嗎?似乎沒有,但還在酒館的時候仿佛曾聽過這幾個字。“保持謹慎。”羅輕輕地說。
“不,這里是凍泉灣,這兒的河水都是雪山上的雪水?!卑缀偦卮鹉莻€神秘的男人道。
“他是魔物嗎?我看不到他的魔力。”唐蕓把雙手放在羅的肩頭,悄悄問道。
“不知道,不能排除是魔物制造的幻象。”
那陌生人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是嗎?這里也不對?!闭f著轉(zhuǎn)身就欲離開。
“等等,我知道你說的清澤河,在西南邊?!弊鳛樵诼槿父C待了幾個月錯期的人,白狐貍顯然是對這地頭挺熟悉的。他們已經(jīng)離開麻雀窩三天了,但由于連續(xù)的戰(zhàn)斗,實際走出的距離并不遠。
“喂!”唐蕓壓著聲音喊道,她現(xiàn)在很累了,真的不希望再惹到什么別的麻煩。
“喂什么?我們就是從那邊來的???河岸村外面的那條河就叫清澤河,你們不知道吧?”
唐蕓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如果這世上召開一個最白癡選手比賽,她一定投票給白狐貍,除了第一次交手時看上去有些計謀,其他時候真的一點點城府都沒有,想到什么說什么,真不知她哪來的臉給自己起“白狐貍”這么一個諢號。眼前的人敵友不明,把他送到河岸村去的話萬一出了事怎么辦?
“真的嗎?你們知道清澤河?”男人激動地大叫,并向這邊緊走了幾步。
“等等!”白狐貍也喊起來,她被對方突如其來的接近嚇了一跳,這才想起還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你站那兒別動!”旋即回過頭來對羅和唐蕓二人說:“現(xiàn)在怎么辦?”
“哼!”唐蕓把頭偏向一邊,她決定一時半會兒不理這個蠢狐貍了。
“你是什么人。”看對方真的聽了白狐貍的話站在原地,羅的防備卸下了一些。
只見那人低下頭,同時微微舉起左手,然后再把手放下,抬起頭來:“K,我是K?!?p> “找清澤河做什么?”
那人沒有立即回答,又舉起了右手,好像在看東西。接著仿佛確認了什么似的說道:“我在找清澤河的上游,那里有兩個女人,是拓荒隊的。你們見過她們嗎?”
“拓荒隊是什么?”唐蕓問。
“還記得我跟你講過的失心癥嗎?”羅反問道。
“記得,一種詛咒。”
“對,這片大陸上,有越來越多的地方被失心癥的詛咒污染,而人口卻還在不斷增多。為了滿足不斷增長的耕地和生活空間需求,各個地方政府都在不斷派遣拓荒隊。這些人在軍隊的保護下,前往那些沒有人類生活的地方開墾荒地,建設(shè)聚居區(qū)?!绷_解釋道,“當一片安全區(qū)域被清理出來后,軍隊就會撤走,留下少量教官訓練民兵。然后這些拓荒者們就需要在開辟出來的土地上自給自足,抵抗魔物的侵擾,并且向帝國納稅?!?p> 羅沒有提及的是,以前的他執(zhí)行的那些討伐任務(wù),多半也跟拓荒有關(guān),當目的地出現(xiàn)一些軍隊不擅長對付的魔物時,就是那些能使用魔藥的巫師或者守護者的用武之地。
“在清澤河,早就沒有拓荒隊了?!卑缀傉f,“河岸村,河源村和另外幾個村子已經(jīng)建成十多年了。拓荒隊?你應該去找找村民吧?!?p> “你們認識琳達嗎?噢,還有蘭姨。她們是草藥師。琳達是很年輕的,蘭姨老一點兒?!?p> “不認識。你去找找吧?!碧剖|說,她覺得這個人不像是壞人。
“你是琳達的丈夫嗎?”羅沒由來地問了這么一句。
“丈夫?不是……不,我不知道……”
羅和K的距離已經(jīng)足夠近了,他能看清對方手臂上的字,他剛剛的問題幾乎是一字一句照著那些字念出來的。
“你什么都記不得了?”
K搖了下頭,又把頭埋低,不知是在回憶還是在反省。
“你的手臂上有沒有記錄,琳達她是個女巫?”
K茫然地望著羅,又把手臂翻來覆去看了一遍。
“琳達已經(jīng)死了哦?!绷_沉聲道。
“你說什么?。俊盞聞言立刻握緊了拳頭,但腳下也沒有動作,讓人摸不清他想要做什么。
羅從兜里掏出一個白玉鑲金的手鐲,手鐲還套著繩子,他面對K舉起手鐲,在K能看到的那一面上,赫然寫著“琳達”兩個字。羅對K說道:“不會錯的,除了她以外,河岸七村的村民都是東部姓名。”
唐蕓瞪大了眼睛:這不是那天見到的第一只摩羅脖頸上掛著的東西嗎?她本來看上了這件寶貝,但第二只摩羅的出現(xiàn)讓她把這事兒忘得一干二凈。
“這是她的東西嗎?”K接過手鐲喃喃地說,“這是琳達的東西……琳達的……”
平靜的河邊突然起風了,把魔獸尸體的血腥和焦糊味兒傳得很遠。河水沖刷著岸邊的石頭和泥土,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起伏聲,就像在為什么表演奏鳴。
二十一年前,當K躲避著通緝,偷偷地離開了東苑鎮(zhèn)周邊的那個小村子,琳達和蘭姨也踏上了北境拓荒的旅途。跟著軍隊和拓荒隊,她們本應吃很多苦,但善良的拓荒隊頭領(lǐng)——也就是后來的河岸村村長,發(fā)現(xiàn)琳達竟然懷有身孕,就給她們安排了馬車。
“蘭姨,我很擔心他?!边M入馬車的琳達輕聲說道,一路走來愁眉不展的她連面容都蒼老了一些。
“好好擔心自己吧!懷了那人的孩子,又進了拓荒隊,以后的日子怎么過得下去啊?!?p> “你說,蘭姨。孩子會遺傳他的病嗎?”
“保不齊,那么多失憶藥都沒治好他,如果孩子生下來再是這樣……”
“我想研究魔法,也許魔法可以治好?!?p> “你瘋啦!這可是死罪!”
“我會偷偷的,為了孩子以后能健康,這點風險算不了什么。而且以后軍隊也會走的,到那時就更不用怕了。”
琳達是個很有天賦的草藥師,自然也是個聰明人。拓荒隊是需要醫(yī)生的,以后她和蘭姨的生活不會太差,只要能讓孩子好好地活下去她就心滿意足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孩子誕生的日子就要到了,然后天有不測風云,在即將到達目的地的前方,看上去安全平靜的山路上襲來了兩頭魔獸。蘭姨為了保護琳達,被魔獸引起的滾石砸死了,琳達也身受重傷。
從昏迷中醒來的琳達,發(fā)現(xiàn)自己竟躺在已經(jīng)降生的孩子旁邊,而一旁守護著那個心地很好的首領(lǐng)。那個男人三四十歲的樣子,身姿挺拔,強健有力。但不知道在剛才的戰(zhàn)斗和對自己的營救中經(jīng)歷了什么,此時的他看上去早已疲憊不堪,幾乎隨時都會垮掉。
一時間,琳達的心情五味陳雜,蘭姨故去的悲傷,自己和孩子大難不死的慶幸,以及素不相識男人的關(guān)切,種種經(jīng)歷在她心中碰撞著。
“你跟著我吧,日子會好起來的?!贝彘L說。
如果孩子真的遺傳了怪病,她不能把自己和孩子兩個累贅掛在這個男人身上,而且沉浸在失去至親和導師的悲傷之中,她一時還難以接受。
拓荒隊跟軍隊走散了,他們不得不就地扎營,等待救援。但紅月和銀月東升西落,卻遲遲不見援軍。
“等下去風險太大了,我已經(jīng)決定,我們就地開荒!”村長成為凝聚整個團隊的核心。
虛弱的琳達也立即加入了開荒的勞動中,前期受了大家很多的照顧,她必須把欠的這一份還回來。
孩子慢慢長大,開始記事了。琳達驚喜地發(fā)現(xiàn)女兒的記憶力完好,沒有任何異狀。
村長仍然無微不至地照顧著這個堅強的新晉媽媽,他曾是部隊的軍官,因為犯了些錯被派來當拓荒隊領(lǐng)頭人。他結(jié)過婚,但妻子早逝了。第一次見到琳達時,他就很喜歡這個堅強、聰慧、漂亮的女人,但苦于自己的癡心沒能打動她。
實際上,琳達早也開始對村長產(chǎn)生依賴和別樣的感情了,可她知道自己這樣的人還帶著孩子,一定會拖累優(yōu)秀的對方,她不愿這樣做,即使會讓自己的生活苦一些,也不想將不幸?guī)Ыo別人。當她立志做一個優(yōu)秀的草藥師時她就下定了決心。
終于,在第一個村子——河岸村建成后的首個雙滿月節(jié),二人表明了心意,她們相愛了。
琳達新的生活非常幸福,她漸漸淡忘了過去的一些事情,蘭姨、K、東園鎮(zhèn)外村子里的草藥屋,開滿勿忘我花的山谷。這些都成了她人生的一部分,讓她變得完整。而現(xiàn)在,這個照顧、深愛和保護著她的男人,以及她的女兒,就成為了她的全部。村子逐漸發(fā)展,并分出去了另外六個村莊,琳達的生命享受著寧靜和滋潤。
改變這一切的是那個怪病——“失心癥”。第一個發(fā)病的人出現(xiàn)時,琳達就感到不對。百用百靈的藥方竟根本不起作用,病人一天天虛弱下去,村里備受尊重和信任的草藥師卻束手無策,就連鎮(zhèn)上來的醫(yī)生也沒有辦法。
當受害者接二連三地死去,琳達想起了曾經(jīng)的念頭:研究魔法,她希望成為一名女巫,獲得對抗詛咒的力量。
再之后的故事,羅和唐蕓就都知道了,他們將自己所知的事情講述給K。
K靜靜地聽完,然后離開他們,不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