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啊……算是吧,曾經?!崩先爽斨Z林摘下了他的寬檐帽子,從里面拿出一條手帕,小心地擦拭他胸前的徽章。
瑪諾林與曾經的神島號有一些淵源。當戰(zhàn)艦被毀,他的父親與海怪一同沉入海底時,年幼的瑪諾林跑上了港口,每天都在那里等待父親歸來,一直到他成為了海軍新兵——可不管是遺物還是亡魂,他都沒有等到。
他曾是出海的戰(zhàn)斗員中最積極的一個,所有人都將他的勇氣和能力看在眼里,所以他很快晉升成為小隊長、參謀長,甚至大副??上У氖堑剿诵莸哪且荒晁詻]有當上船長。下屬為他鳴不平,接替老船長位置的是一個海軍高層的親戚,而瑪諾林仍然是大副。
但人們不知道,瑪諾林之所以熱衷出海,是想要找到那個將父親拉下水的惡魔。在所有人都認為海怪深淵領主與神島號同歸于盡時,瑪諾林卻察覺到那個不可一世的怪物還帶著受傷的軀體在這片海域里潛伏著,等待它的傷勢好轉,等待新的獵物。瑪諾林想要找出它,解決掉它,從新兵到退休,每次出海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但最近,瑪諾林卻覺得自己一輩子追求的東西其實是個肥皂泡。他有愛他的家人,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兒子還完成了他成為船長的夢想,還有什么好遺憾的呢?當他聽到K的詩句“我們將老去”時,這種感覺尤為強烈,甚至有種茅塞頓開的體驗。
“我猜你們都是頭回坐船,感覺怎么樣?”擦好獎章,瑪諾林又把手帕放回了帽子里?!安惶菀祝前??”
白狐貍說:“我倒覺得挺不錯的,很平穩(wěn),沒有暈船的感覺。但跟在湖里坐船很不一樣。向哪邊望過去都能看到地平線,就好像全世界都只有我們這艘船一樣?!?p> 晚上風雨大作時,白狐貍才知道她的想法有多么幼稚。海上的天氣就像一個精神分裂的瘋子,上一秒還溫文爾雅,歲月靜好,下一刻就暴跳如雷,風雨大作。海水就像被一只遠在天邊的巨手攪動起來了,翻騰滾卷,讓神島號像一塊可憐的木片在波峰和波谷之間跳躍著,隨波逐流。
白狐貍的胃正像這海平面一樣翻江倒海。“我想開窗透透氣?!彼呦蛄舜摾锏男A窗。
“你沒看到那個浪嗎?水會灌進來的!”唐蕓用力拍著白狐貍的背,她意外地對著翻騰起伏的交通工具非常適應?!昂昧撕昧?,快坐回床上,再堅持一下?!?p> 但白狐貍沒有聽唐蕓的勸告,反而快走幾步來到床邊。
“喂,說了別開窗。你想睡在水里嗎?”
“不是,你們快看!”白狐貍指著窗外,在遠處那洶涌的海浪之中,竟然平穩(wěn)地行駛著一艘發(fā)出幽幽綠光的船。“那是什么鬼東西???”
眾人都看見了那艘船,在黑暗的暴風雨之夜,那慘慘的光尤為明顯。
“什么,那就是傳說中的幽靈船嗎?”白狐貍也不知道自己的腦袋里怎么冒出這樣一個名詞,多半是她現編的詞?!傲_,你見過嗎?”
幽靈船?我連海都沒出過,怎么會見過這樣的東西。羅搖了搖頭。
這真是個奇妙的景象,那艘船不為澎湃的浪濤所動,而是自顧自地航行,好像除了能被他們看見外,幽靈船實際上處于另外一個世界,投在那片海上的只是它的影子。當巨浪撲上去,竟然就那么穿過了船體。
“要告訴船長嗎?我們去通知船長吧?”白狐貍在這個船艙里憋悶壞了,她覺得自己隨時可能吐出來。
“我去吧?!绷_說,“你待著房間里。外面可能很危險。”其實羅也有點兒暈船,甚至比白狐貍還要嚴重。在暴風雨降臨之前他就很不好受了,只不過一直在強撐。
“各位旅客,請你們好好地待在自己的船艙里,在右側的旅客可以看到讓你們難忘的景象:一艘幽靈船正在靠近,這是很少見的,在我多年的航行生涯中也只發(fā)生過十來次。放心,它們跟現實世界沒有交集,不會造成危險。運氣好的話,我們會離它足夠近,你們甚至可以看到發(fā)著光的桅桿和船帆,那是很美的?!?p> “哎。”雖然松了一口氣,但是出去透氣的借口也沒有了,羅傷心地坐回了座位。
顛簸仍在繼續(xù),但比先前減弱了不少,K還在他的本子上奮筆疾書,唐蕓有時候都懷疑K是個天生的小說家,他太喜歡寫東西了。
又一個巨浪襲來,這是今晚最強的浪,船身都出現了明顯的傾斜,這下可不得了,白狐貍和羅的胃被徹底攪翻了。
“喂……白狐貍,你沒有什么法陣可以應對這樣的情況嗎?”羅忍不住問道。
“??!對呀,我可以用清心陣,為什么不早提醒我!”
“為什么不早用!”
白狐貍立刻開始畫陣,清心陣的核心是一個人頭符號,頭里還有一個水元素符號。清心陣一般用于治療眩暈、頭疼等癥狀,白狐貍猜測它也可以治暈船。
“呼——終于舒服了?!毖灥母杏X沒有了,羅頓時一身輕松。
唐蕓壞笑道:“羅——嘿嘿,你也怕暈船啊?你怕暈船就告訴我們嘛。我們不會笑話你的哈哈哈哈哈?!彼男ν蝗煌W×耍骸拔?,你們看,那船撞過來了!”
是真的,那艘幽靈船直直地朝著他們沖來了,按照原本的方向,兩艘船可能會在五十米遠的地方掠過,然后漸行漸遠。但不知是船長刻意為之還是剛才的巨浪影響了船的航向,那艘幽靈船將會跟神島號相交。
“恭喜各位乘客!我們有幸成為第一批參觀幽靈船內部的人類!”船長高興地說,那聲音從艙室中的擴音器傳出來,讓人能聽出他的興奮。瑪諾林的兒子熱愛冒險,他聽著父親出海的各種神奇故事長大,對奇妙的見聞和精彩的歷險十分熱衷。
終于,幽靈船撞上了神島號,那些發(fā)著綠光的虛質體出現在眾人周圍,就像置身于巫劇中間,他們甚至能看清幽靈船內的裝潢、擺設和食物。
“等等,白狐貍呢?”羅驚訝地發(fā)現,白狐貍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