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夜色的掩蓋一伙黑衣人急往城南后山奔去,一行人二三十人,迅速卻無聲,除了馬蹄聲幾乎沒有別的聲音。
但若是離得近還是能聽見有人極力壓制的咳嗽聲,山路不甚好走顛簸不斷,那聲音壓得很低,比偶爾略過的鳥叫聲還小。
一陣顛簸后,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從領(lǐng)頭的黑衣人胸前傳出來,領(lǐng)頭的黑衣人揮手停下了隊伍,小心翼翼的將身前厚厚的披風(fēng)掀開一角,露出一張蒼白清瘦的臉。
這樣標志的一張臉,不是阮青竹又是誰!
抱著他的黑衣人正是他的親衛(wèi),喬然!
喬然:“怎么樣?還好嗎?”
強壓下喉間翻涌的腥甜,搖頭道:“我沒事,走吧”
這句話說的有多勉強,不必看只聽那微弱的聲音便能知道。
眼看著他一路走來,那越來越差的精神,和越來越高的灼熱,隔著厚厚的冬衣都能感覺得到,懷里的人正發(fā)著高燒,若再走下去他的身體恐怕堅持不住了,可眼下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看他遲疑不定阮青竹扯扯他的衣袖,催促道:“我真的沒事,快走吧”
后頭的死士也急道:“公子,不能再耽擱了,后頭要追上來了”
喬然看了阮青竹一眼,一咬牙又快速將他裹起來,緊緊抱住,然后下令繼續(xù)趕路。
辰王這邊也隨著馬蹄印記一路緊追,進山后兵分幾路搜山而上,辰王還帶著穆笙,只得選了一條相對好走的大路,但其實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路顛簸不斷,好在穆笙并不身嬌肉貴,一路上頗為安靜。
越往山里走視線就越小,火把照不到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追蹤起來也就更為艱難,再加上辰王馬上馱著兩個人,不得不放慢速度。
辰王一慣是個雷利風(fēng)行的人,此番困境難免有些急躁。
穆笙安慰道:“他們不敢點火把,境地必然比我們還艱難,逃不了多遠的,王爺稍安勿躁”
辰王嘆了口氣點頭道:“我明白”
隨后下令讓眾人放慢腳步搜仔細些。
不過許久,穆笙突然輕輕開口道:“會死嗎?”
辰王:“誰?阮青竹?”
又突然想起來,穆笙早前在末依山同他見過幾面,算是有些交情,低頭看了一眼穆笙的側(cè)臉和耳廓。
猶豫了片刻,最后靠近她耳邊輕聲道:“原本不會”
原本不會,意思就是至少陛下沒打算讓他死在天牢里,但眼下就不一定了,劫獄、潛逃……!
穆笙沒表態(tài)只點頭表示知道了。
結(jié)果眾人在山里搜了一夜,半點收獲也無,眼看天就要亮了,都是又困又累,辰王無奈只得下令先就地休息。
此行倡促既沒帶水和食物又沒有御寒的衣物,清晨時分露氣最重,一針山風(fēng)吹過冷得刺骨,大家都原地休整跑了一夜的馬也吃些草。
穆笙倚在辰王身側(cè)同坐在一塊冰冷的山石上,被他用披風(fēng)裹在懷里,卻依舊止不住的發(fā)抖。
“等天大亮,我派人先送你下山”
穆笙咬著牙,搖頭道道:“我沒事的”
辰王有些無奈,嘆道:“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沒有食物堅持不了多久”
說完這話他突然靈光一現(xiàn),重復(fù)道:“沒有食物,對呀,沒有食物”
穆笙對他突然的興奮感到迷惑:“沒有食物怎么了嗎?”
辰王激動道:“我們沒有食物,他們自然也一樣,他們既然決定進山逃亡,就定然不會帶太多干糧累贅,后山三面斷崖,只有西南方有通往城外的出口,若沒有干糧料想他們也撐不了多久,我們大可山下設(shè)伏,等著他們來自投羅網(wǎng)”
隨后下令道:“所有人上馬,往山下撤,你,去通知趙大人退回山下西南方設(shè)伏”
護衛(wèi)隊領(lǐng)命迅速上馬按指令行事,一行人馬借著晨輝往山下撤。
原本是做好了與他們長期僵持的準備,料想他們會從西南后山逃出,于是將人馬兵分兩路一前一后的埋伏在山下,其中多數(shù)隨著辰王帶著趙大人一同守在西南邊,一小部分人隨城防隊長守在上山的路上。
辰王臨走前將穆笙安置在山前城防隊里,等著王府的侍衛(wèi)來接她回府,可沒想到的,還沒等來王府的侍衛(wèi),卻先等來了原路殺回的劫囚逃犯。
沒人料到他們這么快就下山,一下來就同還沒整裝完畢的城防隊撞個正著,他們雖說人少,但明顯個個都是經(jīng)過挑選的精英死士,雖說不能以一敵百,以一敵十總不是問題,再加上他們是有備而來,上來就殺了城防隊一個措手不及,損失過半。
可他們畢竟人少,雖說傷亡不大,但還是被拖住難以脫身。
城防隊長姓萬單名一個歷字,早年也是在現(xiàn)場上拼殺過的,如今邊境安穩(wěn),人又上了年紀便領(lǐng)了這么個閑職,日常管管偷雞摸狗,斗毆的瑣碎小事,雖說多年不領(lǐng)兵,可經(jīng)驗還是在的,見了這樣的場面還是頗為冷靜,先將穆笙護送到圍欄后方的監(jiān)察崗,保證安全,一邊指揮手下奮力拖住兇徒,一邊命人去搬救兵。
穆笙躲在最后方的監(jiān)察崗里,看著外頭的情形。
劫囚一伙大約有二三十人,都穿著黑衣,個個身手了得,但是經(jīng)過這一會的打斗城防隊也不像先前那么不知所措了,有萬隊長在前指揮,下令只守不供活活將他們圍在了山腳下,進退兩難。
穆笙的眼神卻沒停留在混亂的戰(zhàn)局中,而是在人群中搜尋那兩個人的身影,可里幾番下來也無果。
正當(dāng)她以為喬然帶著阮青竹分頭逃了時,眼尖得看到了一座巨石后伸出一只被黑巾包裹的手,只伸出一半,做了個揮斬的手勢,剛才還同城防僵持著的死士突然又爆起,但不像剛才一樣只管砍殺,而是都往一個方向沖去。
是離巨石最近的那一邊包圍圈,穆笙幡然醒悟,他這是要以血鋪路,生生殺出一條出路來。
二三十高手集中攻擊一個位置,區(qū)區(qū)城防隊如何能抵擋,不消片刻便撕出一個口子,穆笙看見那巨石后面閃出一個身形高大的黑衣人,一把重劍用布條緊緊纏在背上,他懷里還抱著一樣?xùn)|西,盡管用墨黑的披風(fēng)裹得嚴嚴實實,半點風(fēng)也刮不進,穆笙卻還是立刻猜出,那里面裹的正是阮青竹。
他們從圈中迅速撤出,毫不戀戰(zhàn)轉(zhuǎn)身就逃。
穆笙一時不能明白他們此行的目的,誰都知道后山才是唯一出城的活路,雖然有重兵把守,可若是運氣好殺出去,天寬地廣就更難尋了,可他們?yōu)槭裁雌吧絹恚退銡⒊鋈ビ秩绾?,面對的是滿京城的圍追堵截,再想出城可就比登天還難了。
更何況他們撤出得太迅速了,既然沒打算在山上周旋又為何要千辛萬苦進山去呢?穆笙實在是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