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
冬娘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和離之后她能做什么呢?鄭家的人怎么會讓她和離呢?她不敢這么做。
冬娘有時候也恨自己,恨自己太膽小、懦弱,這些品性像是黏在她身上怎么也甩不掉,她所有的勇氣都已經(jīng)消耗光了,不再是以前那個能在農(nóng)家院子里恣意奔跑的孩子了。
醫(yī)館的大夫給劉婆子與劉忠扎了針后,不過半個時辰人便醒了過來。劉婆子還有些恍惚,看著眼前人影憧憧的,定睛一看,便看到了張管家,問道:“張管家怎得過來了?”
張管家見劉婆子一副糊涂樣,罵道:“你也是糊涂,劉忠喝了酒怎么能駕車?!?p> 劉婆子羞愧道:“是老婆子的不是……”
張管家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那馬車現(xiàn)在已經(jīng)損壞了,那匹好馬也死了,你只管叫劉忠醒來去賬房賠了銀子就是了。”
劉婆子驚愣地長大了嘴,賠銀子!哪里來的銀子,她那侄子好不容易能娶著一房媳婦了,如今出了這等子事兒,劉婆子心里后悔不跌,可惜世上沒有后悔藥。
那劉忠摔斷了腿,如今還上著夾板,神情有些陰鶩,他本來是鄭奇身邊的人,后來被一再的貶了下去,劉忠心里也不痛快,如今看著自己瘸了一條腿,更是不痛快了,只恨冬娘是個掃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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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懷恭敬不如從命的住進了鄭府,張管家挑了一處好地方給穆懷住下,竹苑周圍覆蓋著蓊蓊郁郁的竹林,夏日里十分清爽,就是位置有些偏僻,張管家叫人打掃,把屋子整理出來叫穆懷住了進去。
穆懷面上連連向張管家道謝,張管家歡喜道:“穆公慧眼,喜歡這處屋子,這屋子四面環(huán)竹,清雅悠然。這些竹子當(dāng)初都是大少爺一手摘種的,這竹子也不是普通的竹子,都是大少爺從南邊運過來的琴絲竹?!?p> 琴絲竹竹身上有淡黃色、綠色的粗、細(xì)相間的線條,形如琴絲而得名。
穆懷打趣道:“今日聽了頗多關(guān)于大公子的事兒,不知何時能夠見上一面,如此有雅興之人,穆某實在是欽佩?!?p> 張管家笑道:“少爺這幾日出門在外,要見面怕是要等個兩三日?!?p> “那穆某就稍待大公子了?!?p> 穆懷說完,抬步走進了屋子,竹苑從屋外看,掩映在一片竹林里,微微露出點屋檐,像是少女半遮尤面。
穆懷進了屋子才發(fā)現(xiàn)屋內(nèi)也是一片竹意盎然,桌子椅子都是竹制的,屋內(nèi)還擺著一張竹塌,嫩生生的,青翠的很,想是今年新制的。
穆懷對屋子頗為滿意,臉上也帶了幾絲笑容。
張管家又叮囑了下人一番,穆公子是府里的貴客,要好生待著,萬不可怠慢了。
穆懷并不喜歡身邊有人伺候著,他是妖,并不是人,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少不得驚嚇。
但是張管家還是執(zhí)意留下的四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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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娘住的屋子倒是離竹苑有些距離,要經(jīng)過一座小橋,繞過假山、回廊。
平日里冬娘也不大愛出門,除了早上給大夫人請安,侍奉大夫人膳食之外,冬娘便帶在院子里調(diào)香,繡花。冬娘看著日子過得舒坦,其實不然,這其中的門道無人可知。
自從鄭家大少爺設(shè)套坑了冬娘的父親,繼而威脅娶了宋家,娶了冬娘。那時冬娘心中只有惶恐,如今想來雙溪鎮(zhèn)里的鄭家大少爺如何看的上農(nóng)戶家里的閨女。他娶她不過是一時興起,覺著味道不同罷了。
卻沒想到冬娘是個脾氣倔的,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大少爺自是不愛這種一棍子打不出半句話的女人。到手三兩天就棄了。
冬娘嫁給鄭家大房的大少爺之后便沒了笑臉,整日里像一潭死水半,見不著波浪。眾人見少爺與大夫人都不喜少夫人,自然對少夫人少了明面上的尊重,鄭家的下人看不起冬娘,一來冬娘長得不美貌;二來冬娘的娘家只是農(nóng)戶。要不是靠著鄭家,宋家還搬不到雙溪鎮(zhèn)上來,只能在鄉(xiāng)下做泥腿子。
在加上冬娘脾氣軟糯,丫鬟婆子們就更加大膽了。大夫人也不喜冬娘一副受氣包的模樣,但大夫人再不喜,心里再是不愿,大少爺也沒有休了冬娘,端的是一副癡情樣,可癡不癡情,鄭府的人都心知肚明,那不過是給外人說道的。
大少爺就是把冬娘當(dāng)作一個擺飾,也不將她看作一個人。冬娘深知鄭奇的脾性,她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男人的薄情,她雖然在鄭府立不起來,但她也從未傷懷,無他,自己也從未付出過真情罷了。
冬娘任大少爺打罵,如同一具傀儡一般,鄭奇見了也是掃興,在冬娘屋子里待不了多久就離開了。
鄭家大少爺當(dāng)年看中冬娘是因為冬娘的一雙眼睛,冬娘算不得美人,只是一雙眼睛生的乖巧,像只迷途的羔羊,又像林間尋覓的小鹿。大少爺喜歡看著這雙眼睛流淚,看著它變紅,眼角溢出一串串淚珠,晶瑩剔透,從臉頰滾滾而落,散于烏發(fā)間。只是后來冬娘的眼睛越來越?jīng)]有了神采,就如同死魚眼般,叫他好生氣憤,喪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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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娘拿著針黹繡著一株桃花樹,雙溪鎮(zhèn)桃樹多,每到了桃花盛開的時節(jié),滿地落的都是粉粉嫩嫩的花瓣,帶著桃香四溢在空氣中。
小時候冬娘家里也種了一株桃樹,生的分外繁茂,桃子也是多汁可口。冬娘想到這兒,抿嘴笑了笑。
她很久沒有回鄉(xiāng)下了,自從嫁給了鄭家大少爺,她好像再也沒有吃過那樣的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