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燁起床洗漱完畢，和蓮兒前往小院晨讀。說是學(xué)書識字也不準(zhǔn)確，由蓮兒逐字逐句誦讀，而趙燁則在心中默默和前世記憶相比對。遇到有歧義的字句蓮兒也勉強(qiáng)能給趙燁做出解釋。
“蓮兒姐，你真厲害，認(rèn)識這么多字?！?p> “我可不厲害，當(dāng)初你哥哥把我擄到王府才厲害呢。”蓮兒抿嘴輕笑。
“那個……我還小，何況蓮兒姐看著就很親切?！壁w燁語氣有些訕訕。“蓮兒姐怎么會識字的呢？“
蓮兒正色回答“我是劉家小女，爹爹是同治三年的進(jìn)士，爹爹考上進(jìn)士之后無心仕途便回家做起了教書先生，玲兒姐和我跟著爹爹耳濡目染的便識得一些字詞?！?p> “哦！那個……”
“那些都是小事，燁哥兒養(yǎng)好身體才是要緊。我家的事王爺和王妃早就已經(jīng)處理妥當(dāng)了。況且家也離著不遠(yuǎn)，燁哥兒要是得閑可以隨我歸家看看，權(quán)當(dāng)是散心?！?p> “現(xiàn)在行嗎？”
“現(xiàn)在可不行，用了早膳得王妃應(yīng)了才行?！?p> “用飯的時候我就和娘說，我們繼續(xù)讀書吧?！?p> ……
自從端王趙鑠決定了擴(kuò)遷王府之后，瀟淑不得不開始忙碌起來。只因?yàn)t淑出生江南世家對府中的安排調(diào)度也頗有章法。
今日早飯只有瀟淑和趙燁兩人。瀟淑興高采烈地說起家里諸多安排，臉上的頹唐和病容已一掃而空。趙燁對瀟淑之前的境遇滿懷愧疚，因?yàn)樗暗拿尤亲约航o作的。關(guān)心娘親身體之后，弱弱的問能否出府去蓮兒姐家玩。劉宅離王府不遠(yuǎn)，又有蓮兒帶著瀟淑也放心，叮囑趙燁幾句便使人備了厚禮讓蓮兒帶著歸家。
趙燁知道瀟淑讓自己備禮登門自有謝恩意味，所以先遣了小廝前去劉宅通報(bào)，而他和蓮兒稍作整理才帶著幾個家丁和丫鬟出門。
趙燁和蓮兒到劉宅時，劉夫子帶著全家人在家門口等候。劉夫子年逾五十卻精神極佳，言談舉止溫文爾雅，說話動作沉穩(wěn)大方。趙燁恭恭敬敬的對劉夫子行禮后才跟著劉夫子進(jìn)門。
劉家是普通人家，特殊之處在于北屋是一間大通房，其中整整齊齊放置的座椅應(yīng)該是劉夫子教讀之用。劉夫子從同治四年回鄉(xiāng)便開始授課，如今授課三十余年，算得上是老教師了。
劉老夫子原本想在正房待客，奈何趙燁希望借劉老書房觀書，蓮兒知趣便退下了。
待得蓮兒等人退下后趙燁又對劉夫子恭恭敬敬行禮開口“劉爺爺莫怪，小子今日是來賠罪的?！?p> “小王爺說的哪里話，折煞老夫了?！眲⒎蜃用σ鲎≮w燁。
趙燁執(zhí)禮躬身“劉爺爺且聽小子把話說完。小子因故生疾，渾渾噩噩之際幸得蓮兒姐姐百般照顧才康愈，小子慚愧。蓮兒姐因我的緣故照拂不了家人，亦因我之故新婚不久便遷至王府……”
“小王爺言重了”劉夫子扶起趙燁復(fù)又開口“自端王南遷以來所作所為，百姓無不稱頌，能為端王府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實(shí)乃小民之幸?！?p> “劉爺爺，蓮兒姐喊我燁哥兒，您能否也這樣稱呼小子。我爹爹所作為是爹爹的事，我今日前來只因?qū)⒓倚挠欣⒕危运薪园l(fā)自肺腑，并無旁人指教?！?p> 看到劉夫子深深皺眉趙燁又開口“劉爺爺少時便中進(jìn)士，卻歸了家教書育人，此等大義小子實(shí)在佩服。小子年幼，所言所行若有不妥劉爺爺切莫見怪?！?p> 聽到趙燁此話后劉夫子神色大動，請趙燁入座束身開口“小王……額，燁哥兒有心了。老夫當(dāng)年是因?yàn)橄敕ㄅc江寧朝廷意見相左……又離不得家，所以無奈之下才行授教之事?！?p> “無論如何，劉爺爺所行之事卻是讓人敬佩的?！?p> “燁哥兒言重了，其實(shí)我等龜縮三十余年實(shí)屬無奈，慶朝末年自此便戰(zhàn)亂不休，老夫能做的僅僅只是保留些書籍而已?！?p> “你等？劉爺爺，小子最喜歡聽故事，您能給小子說說嗎？”
劉夫子目光哀切，長嘆一口氣才開口“我劉家祖上在江北，詩書傳家多年。慶朝年間諸子百家漸漸相容，江南江北無數(shù)文人士子習(xí)舊典做新篇……奈何天災(zāi)國禍。我們文人手中執(zhí)筆卻奈不得三尺鋼刀，這三十多年來被搶怕了，也被殺怕了……就隨著難民一起往偏僻之地避難。”
劉夫子起身牽了趙燁走出書房，面朝正東方舉手執(zhí)大禮。
“人死魂斷不可怕，怕的是斷了傳承?。 ?p> 趙燁楞住了，他沒想到今日會遇上這種事?？粗鴦⒎蜃右笄械哪抗猓w燁知道劉夫子在播種。劉夫子要在他身上種下一?！靶l(wèi)道”的種子。
老狐貍挖的坑等了自己五年……
自己能做到么。自己能做些什么。趙燁不是自覺無聊嗎？這么大的事兒自己能完成嗎？前世中的衛(wèi)道者為了文化的傳承不惜血肉，這里的自己能否效仿。
渾渾噩噩中被蓮兒拉出了劉宅。
劉宅
昏暗的靈堂中劉夫子長跪不起。
他可以的…他少年老成…
他是王子皇孫…
傳承不可斷啊…
劉樹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