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偷偷瞥了一眼接過水的姑娘,那姑娘和先前見過的姑娘都不一樣,若是先前的姑娘算得上是漂亮的姑娘,那么這個姑娘,就是漂亮得讓人無法接近。她的眼睛十分漂亮,就像是有一股靈氣在,也不清楚究竟是怎樣的家世,居然一出手就是一個金錠子。瞧著這標(biāo)致的模樣,他站在身邊都覺得賞心悅目。再說那姑娘身上穿著的絲織錦緞,那一身栩栩如生的牡丹荷花,就那脖子上的一個金鎖,都要值不少錢。
他惋惜,畢竟他只是個商隊運貨的,光是個小姑娘,就叫他覺得開了不少的眼界。他見過縣令一家,那也是雍容華貴的一家,這次商隊的任務(wù)就是護(hù)送縣令一家,這束風(fēng)縣縣令也是仗著天高皇帝遠(yuǎn),動不動就到處游玩,不問政務(wù),這次從隔壁縣回來,還是因為上頭可能已經(jīng)派人下來了。一路從上北的天辰縣出發(fā),南至束風(fēng)縣,一路歷經(jīng)了多少個不知名的山脈,眼下他們就要路經(jīng)這大陸第一山脈暗塵了。
“老柴、老柴?!?p> 車夫一聽便知是縣令在叫他,那縣令最近也是煩死了,總是半夜三更地叫他,問問那天仙姑娘的事。
“大人,我在。”老柴掀開簾子說道。這束風(fēng)縣的縣令姓李,名秉仁,看上去老實巴交的,卻也只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按道理講也是個讀書人,怎的有那么漂亮的老婆了,還惦記著人家這看上去的小姑娘。老柴心底暗嘆。
縣令大人一臉的正直:“小玲姑娘睡了沒?”
“回大人的話,玲兒姑娘剛剛喝了口水,應(yīng)該是睡下了。”老柴生怕惹上官宦之家,也只能這般低聲下氣,心里只道:玲兒姑娘,自求多福。
“只是水而已?我那里有上好的果茶,女子喝了,美容養(yǎng)顏,我為她送去些罷?!?p> 早晨的風(fēng)吹在臉上舒服的很,我伸個懶腰,舒展一下筋骨。
昨夜里我捏了個訣,在營帳外設(shè)了一結(jié)界,又結(jié)一手印,將周身妖氣隱了去,這才安然入睡。剛從瑯玥山出來的時候,那副幼童的身子實在不習(xí)慣,便又捏了個印,變作了及笄少女的模樣,再者,在我的記憶里,自那年500歲及笄過后,我似乎就再也沒有長高過。
所以我左結(jié)印,右捏訣的,還設(shè)結(jié)界,可當(dāng)真的累壞了我這大病初愈的身體。
我摸了摸隨身攜帶的錦囊,這是阿婆給我的空間法寶,這次我隨身攜帶的東西,大抵就是換洗衣物、齋錄、救急的藥和幾張符紙。這幾天打坐的時候,我仔細(xì)觀察了我的元神和妖丹,倒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無聊的時候,我還翻了翻齋錄,這齋錄的前半部分,居然被某種強(qiáng)大的禁制給保護(hù)住了,而后面基本上還是空白的,我便越發(fā)好奇過去的三百年間發(fā)生了什么。
左右思索了也沒什么用,每每想了一會兒,我的思緒便被吸引到阿婆的事情上了,大抵是太無聊,這悲傷的故事才會一遍一遍地?fù)舸蛭摇_€有蘿卜頭看向我時的淚眼……沒到此刻,我都會背個靜心咒,直接睡去了。
我是逃離瑯玥山的??陕鍖槴h山管理的井井有條,我這一代山主,卻被人關(guān)在藏經(jīng)閣里抄書,這我接受不了。
瑯玥山是大陸第一險山,在凡人看來滿是懸崖峭壁,當(dāng)然了,真正的瑯玥自然不是如此。我翻過了幾座不知名的小山脈,就在一條陡峭的山道上,遇到了這個商隊。之后我不過是向一個轎夫丟了個金錠子,果然對于人來說,隨手一個金錠子,就足以顯示身份和地位了。
剛開始這幾天,那轎夫?qū)ξ疫€算客氣,同行的縣令還有商隊頭頭也來過幾次,尤其是那縣令,也可能是我自作多情吧,每一次臉上都掛著衣冠整潔而不失流氓地微笑。所以我每次只得兢兢躲開,免得讓人看見了,不妥。
額……怎么說好呢,我倒是不在意勾引人,只是對方是誰,還是要三思的。
……
“玲兒姑娘。”轎夫笑著朝我打招呼。
我打個哈氣,兩眼惺忪呈半瞌睡狀:“早安?!眲傁词贿€是閉著眼睛洗的。摸著瞎隨處走走;其實是跟著粥的香味走的。看見老轎夫想打個招呼;其實是想看他不標(biāo)準(zhǔn)的發(fā)音糾正過來沒有。而這個隊伍里,我懷疑都沒人能叫對我道名字。
“叫我路安霖吧,路安霖?!蔽宜菩Ψ切Φ卣f了兩遍,說得相當(dāng)咬牙切齒且吐字清晰……當(dāng)然,是我隨意起的名兒。我見他老臉一紅,目光游離,逐漸已經(jīng)不看我。
“好的,玲兒姑娘……”他熱情道。
我……
“玲兒姑娘快些來吃早膳吧,早晨我們幾個車夫煮了粥,還做了些饅頭?!彼牍Σ[瞇地告訴我,聽他這么說的語氣,仿佛這樣的早餐就已經(jīng)很好了。
單單喝粥就喝粥,那也比抄經(jīng)書自在呀……
隨便找了塊石頭就坐了上去,就微微覺得有什么眼神在看我,一抬頭,便與那不遠(yuǎn)處,端著粥碗拿著碗筷向我走來的縣令了。
*?。╧ao,這是我主動碼的星,哈哈哈哈, kao cao什么的,應(yīng)該是全世界通用語言吧)我裝作沒看到,低頭看自己精致的松糕底綠絨小鞋鞋。
那腳步聲已經(jīng)很近了,就在這時,突然一個叫我女聲叫我:“玲兒姑娘,來我們這桌坐吧……”我隨即扭身過去,只見一個黑皮膚長相十分壯實的老婦在叫我。
轎夫則站在旁邊說:“玲兒姑娘,這是你柴大嬸?!?p> “謝謝大嬸。”我作揖道。
那柴大嬸自然是知道我的意思:“嗐!這點子事,那李某人也忒不要臉了?!?p> 也許是見我身邊有人,那“李某人”,大抵還沒有昏天黑地到這種程度,沒有往這邊來。
這一頓飯的功夫,我坐在那聽老柴夫妻說得天南地北。老柴年輕的時候,是混道上的,柴嬸則是被他偶然救過的顧府大小姐,后來顧府家道中落,老柴棄暗投明,柴嬸走投無路之時,又遇上那個救過她的少年,時隔數(shù)年,流年飛逝。就以他之名,冠以她的名字。一句兩句就這么帶過了驚心動魄的故事,我喝了兩三碗粥,久久不想離開。柴嬸之所以改姓,并不全是因為這個地方自古以來,妻子過門改丈夫姓,我想對于他們來說,也是一個新的開始吧。
拍了拍自己的臉,忽然覺得剛剛認(rèn)真思考的人不像是我。
柴嬸刷碗,我和老柴就繼續(xù)湊在她身邊。她說起縣令李秉仁,字達(dá)州,年紀(jì)輕輕,就當(dāng)上了縣令,而這個國家是縣大于郡大于鎮(zhèn)大于市而大于村落。一個市的中心,就是多個鄉(xiāng)村趕集的結(jié)合處。
要說這片大陸上,修仙也已經(jīng)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一片廣闊的沙漠隔開了三個富裕的國家,各個國家都有各自的修仙理念。樊羌國是以冰雪而著稱的北方國度,據(jù)說那里有很多狐族妖精。我們現(xiàn)在所在的國度,位處于沙漠以東,是以安陵縣為都的大齊王朝,修仙者遍布,靈力充沛的群山(例如瑯玥山,就被凡人看不見的禁制保護(hù)在屏障里),尤其以北山為修煉地的修士最為出名,四季變幻,楓樹遍布整個國家。而在沙漠以西,是大陸上面積最大、最富裕太平的平原國家古樓天朝。
“要么我喜歡女孩兒呢……”柴嬸停下手中的動作看我,“安靜,還很乖。”
“柴嬸和老柴沒有孩子嘛?”我話一出口,就覺得稍有不妥,但還是訕訕擺出一個笑臉。
柴嬸收拾碗筷的手一抖,木碗頓時掉到了地上,說道:“我們預(yù)備收養(yǎng)一個孩子?!蔽疑锨盀樗龘炱鹉就??!拔覀円恢北疾?,而且已經(jīng)過了那個年齡了?!崩喜窨嘈Φ?,“我們快要上路了,暗塵山脈很兇險,最好趁白天找到安全的駐扎地?!?p> “那勞煩老柴整日抬我的轎子?!蔽铱蜌獾馈?p> “哪里……”老柴笑道,“拉車的是馬,老頭子我只負(fù)責(zé)抽打它,哈哈哈哈……”
我和柴嬸相視一笑。“柴嬸坐的哪個轎子,要不然與我一道吧。”
不想被完全拒絕了:“不了不了,我是跟廚師班一起走的,這些碗啊糧食什么的,缺了丟了都是要過問到我頭上來的?!?p> 嗚呼……可惜。
也不知是不是聽錯了,轉(zhuǎn)身往我的那個馬車走的時候,我聽見“都多少年沒有坐過轎子了”……
柴嬸說我怎么老跟著她,放著好好的馬車不坐,非要跟她的糧食隊。我覺得不然,剛吃完飯,哪有不走走,就又坐進(jìn)去的道理,閨閣女子足不出戶,可我什么時候處閨閣,又什么時候像個女孩子了……
“放心,柴嬸,不會偷吃的?!蔽倚Φ溃硇妮p松。其實還不是因為同為女性,柴嬸講故事比較好聽嘛……
講了各地民俗,例如樊羌國人喜愛圍著火爐,盤腿席地而坐,地上則鋪滿稻草狼皮。大齊人喜愛凳子,高矮胖瘦的凳子都有,中間放個大桌子。坐姿按你喜好的來,但是注意不要躺坐,不要翹腿,不要張開腿……額,當(dāng)然,如果你很屌或很有錢就隨意吧……古樓天朝的人就比較奇葩,就是兩個字“繁瑣”,必須跪坐,方向也有講究。不同官位的人,坐姿也不同,只有最尊貴的人,才能夠享受坐在高凳子上的權(quán)利。這么說來,古樓的人都有點吃飽了撐的。
聽完這些的時候,我有點累了,眼皮子有點睜不開。“累了?”柴嬸說。我半瞇眼:“可能是聽了太多沒聽說過的東西?!?p> “累便歇息著吧……”
我朝她點點頭,繼而向前面找過去,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應(yīng)該是前面第十三輛馬車。我的步子已經(jīng)踉踉蹌蹌的了,只想趕緊上了馬車,結(jié)個印好好睡覺??纱覓暝剡M(jìn)了馬車內(nèi),才意識到有什么一直在后面跟著我,而車內(nèi)的毒素已經(jīng)迎面而來,我兩眼一黑,被毒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