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進展

　　夜間下了雨，原本就進入秋季的瑯玥山寒氣頓生。我想趁著雨夜出去走走，可卡蒙洛硬是把我拉進屋子里，蘿卜頭正在擦火柴點香，我搓著手進去，只見那一縷煙氣在沒有風的屋子里蜿蜒著向上，屋外的雨還在滴滴答答地下著。

　　“沒有點碳嗎？”我打了個哆嗦，順著直覺直接鉆進被子里，蘿卜頭擊掌，屋內(nèi)忽然燈火通明。

　　“姐姐！這才幾月份吶？現(xiàn)在點碳，冬天你是要睡在火化場里嗎？”蘿卜頭毒舌，待到他一回頭更是被嚇了一跳:“烏漆嘛黑的，你倒是還知道床的位置在哪里?！?p>　　“你不也在黑暗里點香嘛……”我這么說著，隨手掏出蝕剎筆來在手中摸著。

　　“妖怪也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嗎？”卡蒙洛一說，便真叫人覺得剛剛的無趣了。

　　卡蒙洛走到門口，轉(zhuǎn)頭說道:“蘿卜頭……去你自己的屋子?！?p>　　蘿卜頭一臉不情愿，但還是問一句:“你要留在姐姐房里?二人同睡一床嗎？”卡蒙洛白了他一眼，隨手變出一把油紙傘，塞在蘿卜頭的手里，在蘿卜頭正要道謝的下一秒便將他踢出了門。我拍手。

　　我其實是心中大悲的:哎……蘿卜頭啊，蘿卜頭。姐姐也很想留你，可是我們性別在那里，你很好，所以我選擇卡蒙洛。

　　卡蒙洛回頭，我乖巧，她跳上床（矮），我依舊擺出乖巧的表情。

　　她瞪我一眼:“講正經(jīng)事了，你這么不正經(jīng)是怎么回事？”

　　我……

　　經(jīng)過兇獸……蓁蓁魔化還有一夜暴富之后，我?guī)缀鹾茈y再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齋錄上來，可是齋錄上某一頁多出來的黑色墨團，讓我再次相信，這就是那兇獸的意思。齋錄的最后一頁，原本空白的地方，竟多出了一個小姑娘的畫像，我看了半天，還是覺著那一襲的奇裝異服，定是蓁蓁在魔界的樣子。

　　“這是什么意思？”我繼續(xù)翻了翻。

　　“唔……這個是說明，你可以從這么些個方面入手，寫滿齋錄?！笨陕逭f道，“她們都是有故事的人。”

　　我定睛看了看那一頁的黑球球，很懷疑卡蒙洛說話的真假。

　　“清晨的時候，我送道士一行出去，之后我便回來了，海諾大人隨后就到了，之后就在山腳下面等著，我閑得無聊，估摸著你短時間內(nèi)不會醒來，就問了海諾大人上次傳送禁制的地點，便一腳傳送到了汕城的王爺府?！?p>　　我認真地聽著，她忽然變出一袋糕點，我欣喜地接過來，“吧唧”一下……親在糕點袋子上，她嫌棄地說:“我買的，覺得你可能會喜歡。我們不是說要一起去李府嘛，我當時一股腦的想先去看一看，便隱了身，在李府上方飄蕩了一會兒?！?p>　　我叫起來:“你自己去了卻不帶我?”隨手又捻起一塊菊花糕。

　　她頓了頓，繼續(xù)講下去:“有那么一瞬間，當時我很明顯的感受到了，蓁蓁身上魔氣一閃而過，我循著那個氣味找過去，一直游蕩到李府的門口，蓁蓁居然真的在門口！”

　　“而且，她正攔在縣令夫人面前，嘴里不知道在說什么，就連縣令夫人都一擺手，叫人趕緊將李府的門關上。我連忙躲在附近，只聽見那蓁蓁直接上前就指著縣令夫人的鼻子問道:‘你就是昨天那個在現(xiàn)場的人吧？你身上的魔氣可是很難消除的?！?p>　　我一聽，頓時覺得十分有趣，但仔細感受感受，那一絲殘留的魔力，果然不是蓁蓁身上的。那縣令夫人一挑眉，只是慵懶道:‘小魔女，鼻子挺尖，你的事情我聽說過，如今你既已經(jīng)決定走自己的路，那就努力好好走，畢竟你以你現(xiàn)在的實力，就和人類沒有什么區(qū)別呢……’我聽著就覺得那女人果然不簡單，而且的確不把蓁蓁放在眼里，甚至有些威脅的意思，這么想的時候，我看向蓁蓁，那小姑娘，果然表情已經(jīng)變了。

　　可是蓁蓁嘴上還是不饒人，她叫嚷道:‘老妖婆，就算你以前是愛神，可你如今殺了人，你就等著吧，我看你還能快活到幾時！’縣令夫人揉了揉太陽穴，就直接關門送客了。后來我一路跟著蓁蓁，發(fā)現(xiàn)她進了林家的府邸?！?p>　　卡蒙洛說的話讓我比較關心的也就兩個地方而已:“縣令夫人是愛神?蓁蓁還進了林府?是林炳誠的府邸?”

　　卡蒙洛思索了一會兒道:“從現(xiàn)在看來，蓁蓁認為縣令夫人是愛神，而且那女人也沒否認。林府是不是林炳誠的府邸我不知道?！?p>　　“看樣子我們可以專注調(diào)查這個李夫人了。如果她是神，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李秉仁年紀輕輕當上縣令也是她的原因呢？”我看到卡蒙洛一臉“你怎么這樣想”的表情，繼續(xù)說:“林炳誠已經(jīng)死了，那現(xiàn)在接管林府的人會是誰呢，根據(jù)林炳誠青梅竹馬說的，他不像是還有父親，畢竟林炳誠年紀輕輕早已是員外，手中的財產(chǎn)也是祖上留下的。而他先前遠在京城，這里的土地房屋等，是被誰管理著的呢？”

　　“你說的對，我沒有這么想過?！笨陕妩c頭，“我可以先搜查一下情報?！?p>　　我和卡蒙洛有一句沒一句的說了下去，再說到管理瑯玥山的時候，她似乎也很支持我把握一下作為山主的權利，不過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我要提升自己的實力。這樣才能夠告訴眾山子，即使我是年輕的山孫，也有實力管理好瑯玥山。

　　這你一句我一句的，外面的雨聲卻一直沒有停過，大約已經(jīng)是亥時了，我們還半瞇著眼交談著，也不知后來什么時候，我們已經(jīng)深深睡去。我很喜歡雨夜里小憩，那淅淅瀝瀝的秋雨聲就像是阿婆與我圍爐聽雨時般安詳。

　　清晨我醒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臉上還掛著淚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夢，原本刻骨銘心的感覺一下子變得茫然起來，但是都不重要了，畢竟只是一場夢而已。

　　卯時我已經(jīng)手執(zhí)木劍站在樹林里，對面是與我一起結伴修煉的蘿卜頭?？陕逅辉鐜еS錄去了海諾的府邸，實則借助王爺府的聲望和某些人——比如六初，打聽調(diào)查愛神的事情。

　　今日學習的是劍法里的基礎動作，畢竟我對劍術的記憶已經(jīng)一片空白，待蘿卜頭幾遍基礎劍法的動作做下來，我勉強知道怎么握劍，知道什么叫刺劍、劈劍、掛劍等等，只是我舞起來，倒像是在跳舞。蘿卜頭本來滿心熱血地陪我，結果我這一套下來，他對我的高要求忽然間似乎沒有了，只希望我能先記住動作就好。

　　我也質(zhì)疑過……對于練劍這件事，可是卡蒙洛一臉認真的對我說:“你以前的確有練劍的天賦，加油練?！笨墒俏摇娴氖裁炊疾挥浀昧?。

　　“基礎劍式一:弓步刺劍?！蔽疫~出一個好看的弓步，“蘿卜頭，快看我如何?”

　　他皺著眉頭看了半天，得出一個十分中肯的結論:“你肢體動作還是很好看的，相比較剛開始，動作也標準了很多。只是人虛，握劍握不緊，更別說劍氣了?！?p>　　他打我的手，我頓時不服氣，揉了揉手生氣道:“這個是木劍??！什么劍氣??！”

　　蘿卜頭見我不高興，說道:“那你可聽說過北山仙人的故事?他當年以抹額為劍，行俠仗義，伸張正義，為兇獸忌憚，為凡人敬佩，使北山派揚名立萬，他豈是有好劍?”我一聽，便更覺心虛，更覺自己弱小沒擔當，只好灰溜溜繼續(xù)修煉了。

　　只是這樣的情況發(fā)生了很多次，我和蘿卜頭為了節(jié)省時間甚至連飯都沒有吃?？斓教旌诘臅r候，蘿卜頭又搬出他那幾句別人怎么怎么樣，徹底惹怒了我。其實我只是懊惱自己怎么還是學不好，可是一到嘴上，我便不饒人道:“又來了又來了，又是那一套，我跟人家怎么比嘛，我就是比不過他怎么了？”我朝著蘿卜頭吼道，蘿卜頭不敢說話，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其實我今天練了一天身上便已經(jīng)酸痛無比，我也不想這樣的。

　　蘿卜頭也愣住，似乎怕我再訓斥他。

　　空氣凝固了，我們二人站在原地，沒有一個人有要走的意思。這是我印象中和蘿卜頭的第一次吵架，我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蘿卜頭被我吼了兩眼已經(jīng)淚汪汪的了。蘿卜頭他，原本就是愛哭鬼。

　　好在一個聲音替我解了圍。

　　“霖兒，你其實是理解錯了蘿卜頭的意思?！眮碚呤呛ＶZ、六初和卡蒙洛三人，他們似乎剛剛用瞬移禁制回到瑯玥山，而且正巧碰上了這一幕。

　　海諾見我不愿說話，便繼續(xù)說道:“我想，蘿卜頭的意思可能是，你在舞這柄木劍時，心里所想的東西，并不是要如何地快速學會，而是要去試著用每一寸靈力，讓靈力透過劍成為劍氣，讓自己也成為一柄劍。妖族修煉，本就是感受自然、感受自己的道的過程，可如果他直白的告訴你，又如何鍛煉你的悟性呢？”他閉上眼睛，隨手捻了一片葉子。不過半晌，這葉子已經(jīng)散發(fā)出他的靈力的光芒了。

　　我崇拜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試著通過靈力操縱自己的劍，不一會兒，木劍就已經(jīng)被我煉化了。

　　轉(zhuǎn)眼看海諾，他的嘴角似乎還有笑意。只聽他問我:“這不是很快嘛?”

　　我頓時面紅耳赤，低頭不敢看他們，只是道:“抱歉，我都沒有細想。是我過于急于求成了?！本殑Α徊皇且货矶偷?。

　　六初正扒拉著海諾的衣襟，一臉委屈地說:“大人，我昨日不過一個失誤，您罵了我半天。今日這霖琊不但悟性差，還這般粗魯，您竟然笑著開導她?！蔽铱聪蚝ＶZ，海諾微笑著推開六初。心想:六初大爺，您老也要注意形象啊，跟著海諾這個禁欲系大爺，也十分不容易?？墒悄銈儍蓜e以為自己還年輕??！有你們這個年紀的，哪個身邊不是圍了幾個孩子。

　　“蘿卜頭你不必傷心，如今你是霖琊的小師父，不要手軟，懟回去就行了?！笨陕逭f道，還沖我眨了眨眼，他們心情都很好嘛，卡蒙洛都不站在我這邊了……

　　我看蘿卜頭一眼，他也偷偷看我一眼，隨即他便哭著撲到我懷里了:“姐姐……哇……”他哭得更兇了。我當著眾人面抱著他，頓時覺得臉像是著火了一般，輕拍他的背，我居然也有哄人的一天……

　　這新鮮感就像是800年頭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