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啟觀很大,里面住滿了一些透明的生靈,我居然能夠看見他們,他們之中的好多,都伸出手來向我打招呼。起初我也是很局促不安的,以至于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嘟恩會是我弟弟了。但是越往源啟觀里走,很多年紀稍長的也走了出來。
“師妹!你回來啦?”
“師姐!你總算是回來了!”
“好久不見了!”
……
進了一處院落,那院落溫暖無比,絲毫沒有是冬日的跡象。
一個發(fā)色斑白的老人,就坐在院子的角落里,不知低頭正看著什么,也興許是什么都沒有在看吧……單單這樣看,她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而已,可是只要她將手臂抬起來,你就會看見她手心里綠色的法力光波,一直生生不息地在老人的掌心盤旋著。
“阿婆!”
早在隔著幾間院落的時候,卡蒙洛就已經(jīng)不淡定地叫了起來,直到我們已經(jīng)進了院落里,她更是說:“你看,我把誰給你帶回來了?”
老人頭也沒有抬一下,只是語氣里不乏寵溺:“霖琊那丫頭,回來了?”繼而她又否認,“她那丫頭怎么可能回來?她可能是要把我們都忘了。她若是回來了,看到我給她留的那好些個山楂,定是要高興壞了?!?p> 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卡蒙洛囑咐我:“你可要叫她啊,叫‘阿婆’就行了。”囑咐完,她就立刻去攙扶那老人。我見自己幫不上什么忙,便自己打量著庭院,之間庭院中央的大樹此刻正結(jié)著已經(jīng)通紅的山楂果。我隨手摘了一個,剛咬一口,便覺耳邊呼嘯了什么東西飛過去的聲音。
身后那人儼然已經(jīng)在卡蒙洛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我定睛看過去,從我耳邊呼嘯著直直插入對面墻上的居然是……一把木仗。
身后那人氣息顫抖著,著實奇怪。
“你這丫頭,回來竟然也不告訴阿婆一聲?”她的語氣里滿是驚訝,就好像一個經(jīng)歷了晴天霹靂的人卻忽然站到自己的眼前一般……
我藏起手中的山楂,一時間語塞,只按照卡蒙洛的吩咐連忙叫道:“阿婆?”
老太婆聽了卻忽然哭出來,原本蒼老的身子,此刻更是彎曲、佝僂著。她臉上的皺紋皺在一起,是一種肉身蒼老,但是靈魂強大的感覺。
“霖琊……你果然是霖琊沒有錯?”老人在我的眼里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等著孩子歸來的老人罷了。
“我的確是霖琊?!眳s不是你們找的那一個。我坦坦蕩蕩道。雖然,你不是我生命里的阿婆……雖然大家等的都不是我,而是另一個人……那個人,是不是和我有同樣的名字和外表?那個人可真幸福,而我,只有寧藏,也至始至終只想要寧藏一個。
想到這里,我忽然之間手一頓,將山楂就近扔進了土里。
山楂,是那樣的索然無味,我想起寧藏與我的種種,一時間失語。
“小丫頭?你怎么了?是不是山楂不好吃,太酸了呀?”阿婆摸了摸我的頭。
不是的……我忽然間哭出聲來。
不是的,山楂很好吃,可是我卻不想吃。
阿婆掌心里傳過來的溫度,似乎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一樣,盤旋在我的頭頂,一時間揮之不去。我伏在阿婆的胸口,一時間不想和她分開??陕逭驹谝慌?,不敢打擾。
“你打很小的時候,就羨慕別的小妖怪,說是人家都有的父母,為何你就沒有呢?”
我哭著,滿腦子都在害怕再也見不到寧藏了。
“后來,你成就仙品,位列仙班,和阿婆說的話,阿婆可都記得的。阿婆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更知道你是一個什么樣的孩子,如若力量有什么心事,可一定要告訴阿婆啊……”
末了,她還補充:“誰都不告訴,也得告訴阿婆啊……”
我伏在她胸口,哭得腦袋嗡嗡得,只能說:“阿婆……我就是……好久、沒有、回源啟觀了,我好想你?!?p> 我只能這么說。我不是她們要等的人,但若是給不了她們希望,那未免也太過于殘忍了。我的心事,沒有辦法告訴她們,只因為有些事情實在是說來話長,沒有一定的時間去來日方長,我又有什么資格去哭訴我和寧藏的種種呢?
可是身下的老人卻身軀輕輕震動了一下,滿是寵溺地說道:“你這丫頭,又這么說了?小的時候,你追著阿婆摘山楂的時候,就是這么花言巧語地騙阿婆的!”
小的時候?
似乎什么畫面,在我的腦海里面一劃而過。
“不要走了,孩子?!睉牙锏睦先寺曇魫瀽灥?,不知是不是哭了的緣故:“蘿卜頭他們也很想你。”
我忽然間清醒過來。
“對不起,阿婆?!?p> 我不屬于這里。
可是老人卻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一樣,只一臉慈祥地攙扶著我。
“阿婆知道了,孩子?!?p> 我還一句話都沒有說。我要做的事情,他們又怎么會知道?可是她卻對我說:我知道了孩子。我忽然哽咽地站在原地。
“你不必說,但這次走的時候,要帶上些什么嗎?”她的目光似乎還瞥向了院落里的幾筐山楂,“比如帶上些銀兩,再換個儲物空間?”
我搖了搖頭,然后吻了吻阿婆的臉頰:“我這次走,只需要帶上一柄彎刀即可?!?p> 阿婆立刻交待:“卡蒙洛,你聽到?jīng)]有?”
卡蒙洛連忙點了點頭,我這才意識到她居然還在。
對,卡蒙洛一直都沒有走過啊……
……
出了庭院,卡蒙洛一把抓住我的手:“你就這么走了?”
我轉(zhuǎn)頭看向她道:“自然還有兩件事,見見你說的神貓,還有一柄鋒利的劍?!?p> ……
源啟觀極其大,但也采光極好。可唯獨這神貓所在的場所里,門窗緊閉著沒有一絲生機。祠堂你很大,我和卡蒙洛走進大門時,根本看不清祠堂深處有什么。我們一起進了神邸里跪坐在蒲團上,他也一直坐在神邸的最高處,手持一柄勺,不斷地在眼前不知什么顏色的盆子里不斷地翻攪著。
“這位就是貓神大人?!?p> 說是神貓,我猜不過是個戴著神貓面具的人類罷了。這般故弄玄虛的樣子,根本就不像什么所謂的“神”。
怪異的氣味遍布著整個高聳的祠堂內(nèi),他手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總不會是像“神水”一樣扯淡的東西吧……
卡蒙洛為他講解著我來到源啟觀之后的種種。聽了許久我的事跡,我卻總覺得她的眼睛正透過面具的某個孔,不斷地注視著我。
“妙?。∶畎。∵@夢簡直是妙極了?!?p> 我忍不住插嘴:“什么?什么夢?”
那人眼露精光,似乎是在笑,開口聲音很渾厚:“莫要問,若是問了,就是天機不可泄露。”這人……莫不是有病,若是肉肉在我手上,我可能已經(jīng)將肉肉摔到這人的臉上了。
我掏出卡蒙洛剛剛給我的上好的檀香,作揖道:“早聞仙人名聲,今日特來上香。”
只是它似乎早已料到我會這么說,便說道:“你騙我?!?p> 我心一驚,可是它卻完全不給我狡辯的機會,只扶了扶自己金色的面具道:“源啟觀的人我都認識,你不是這里的人?!?p> “自然自然……我是霖琊,我是這里的妖?!蔽益移ばδ樀馈?p> 他搖了搖頭:“不是不是,非也非也。”它面具之后的眼神忽然間就犀利了起來,“不然就說這夢境玄妙了呢?包羅萬象而無形,便是說的這個吧……夢境看上去狗屁不通!但是卻在一定程度上,講述的事實?!?p> 我和卡蒙洛面面相覷,她提醒我:“大仙來靈感了,你也趕快問他你想問的問題吧……”
可是還沒等到我開口,祠堂中央那人卻忽然做出了“停”的動作:“你要找一個人。”
“你知道?”但他怎么可能知道?從進來到這里,根本沒有人知道我要找寧藏。除非在我剛剛到達這片山頂?shù)臅r候,它就已經(jīng)在試探我了。
“你要找的人,不在這里?!?p> 廢話,這我當然知道。
“因為我們都是被你遺忘的人?!辈恢獮楹?,他的語氣竟然有些許的傷感。
“那我要如何才能找到那個人?”我問。
他好像是故作玄虛一般:“我只能回答你一個問題,這就是你的問題嗎?”
“自然?!蔽疫@么說。只消得到答案,我自然是會立刻就離開。
他似乎是滿意了,就像是我已經(jīng)成功地踏入了他的圈套一般:“很遺憾,他是被你最早遺忘的那個人。在找到他之前,你得找到我們。
再附贈一個答案吧?為什么要你找到我們呢?看看你現(xiàn)在的自己吧,我們留給你的東西,你還有嗎?莫不是早就丟掉了。”
一語中的。
但也回答了就像沒有回答一樣。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我和那個人,相識在一片荒野的某個小山洞里,我們……我們以前并不認識……”我這么說著。
那戴著貓面具的人忽然嘆了口氣,聲音聽上去極為虛幻,也聽不出男女:“哎……”它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
卡蒙洛示意我得走了。原本我也沒有留的意思,畢竟他說的東西,我都一概不懂。
“夢醒時分看來還早。畢竟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蔽液涂陕宥家呀?jīng)退出了祠堂,那人卻還是在說著。那聲音悠悠傳到我耳朵里,我回頭看了它一眼,還莫名和他對視了一下。
“卡蒙洛,它是說我把你們都忘了的意思嗎?”雖然不愿意去相信,可是結(jié)合來到山頂之后的種種,如果我一直是在夢魘里,幻想著和寧藏的種種……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身邊的人沉默了許久,我們走了許久竟走到源啟觀的門口。
“我能給你的,就只有這個錦囊了……”她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一個淡綠色紋著像是臘梅的錦囊。
卡蒙洛將那錦囊塞到我的手里,臉上是一抹很不自然的微笑。不知為什么,這一刻,竟是那樣的熟悉。她說:“這是阿婆給我的,說是到時候你回來的時候,將這錦囊以及裘衣一并交于你。錦囊很小,裝不下整個源啟觀,但是卻能夠裝下我們的一片心意。
剛剛貓神大人一直說的話我不是很懂,但是按照他說的,我們能夠給你的,或者早已給了你你卻遺忘的東西究竟是什么呢?我猜是和我們的羈絆有關(guān)?!?p> “羈絆?”我似乎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詞語,只能訕訕接過那錦囊。
“是的?!彼p輕地撫摸著我的頭,“那是冥冥之中,看不見卻依舊連接、流淌、暗涌著的光之河……”
光之河?我問她:“你見過?”
她表情抽搐:“我……人家就是打個比方啦……”隨后,她笑起來。
看她和兇起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我也松了一口氣。我們相視一笑。我抓住那綠色的錦囊,正準備轉(zhuǎn)頭就走——終歸不是能容納我的地方。
當一個人沒有過去的時候,他就會找不到自己的去處。或許我真的該和那神神叨叨的人說的一樣,得好好找一找自己的過去究竟在哪里。
“主人?!彼街旖凶∥遥一仡^看她。
“你要往哪里去?”她問我。
“我不知道,隨便吧?!?p> “可是外面的世界很大……”
像是一鼓作氣,我只是笑著對她說:“卡蒙洛,這一次出走的時候,我一定能找到大家。”
至少……至少得記起來,我是誰……
走出源啟觀的第一天,我只走到了山腳下,山腳下已經(jīng)是溫暖的春天?;仡^望源啟觀,我已經(jīng)看不到任何。行走在山野之間走久了,才后悔出門的時候沒有帶上一馬匹。
但是這山實在是太高了,我已然已經(jīng)離開了,便就沒有再回去的道理了。
起初的幾天,草鞋壞了,自己編了新鞋子。
走了一月,生病一次,所幸遇到適合的草藥。
走了三月,還是走在一片茂密的叢林里,遇到了幾次鹿,見到我并不閃躲。遇到過一次熊,只不過這一次沒有寧藏在我的身邊……
走了有半年了,原本的衣裳早就爛掉了,儲物空間起到了大作用,里面有好幾身衣裳,就像是為我量身定做的一般。正好舊衣裳的布料,就成了我計時間的工具——打結(jié)計時。
走了一年,這一年走下來,我竟?jié)u漸得不覺得累了,更覺得身輕似燕,每天趕路的效率也更高了。
離開源啟觀的第三個年頭,我沒有找到寧藏,我漸漸地找不到方向了。
離開源啟觀的第十個年頭,我似乎是走到了這個世界的盡頭。
原本青蔥茂密的叢林,在此刻突兀地變作了石頭崖壁,崖壁之下沈達萬丈,完全看不到底。而除此之外,陸地變得破碎,像是鏡子上的碎片。偶爾一個空隙里,能夠看到世界外的狀況——看不清的黑夜。
我不過是靠碎片稍稍近了一些,卻直接被卷出了這一方大陸。
而大陸外,是浩瀚的星海。
我隨著破碎的大陸碎片一起飄蕩在浩瀚的宇宙了。不一會兒,我就已經(jīng)能夠控制自己的方向了。
而我視角能夠看到的地方,此刻正站著一個人。
上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離我過于遙遠了,這一會兒,我才看清他的樣子。這毫無疑問是個男人,男人臉上還是那個金色的面具,此刻,面具也是一如既往地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場——肅殺、嚴厲,令人窒息。
“你怎么會在這里?”我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
“姑娘,我是來給你送圣水的。”他忽然將手中的一個壇子給我看,“這是我花了百年的時間,為你熬制的圣水。加上你出走的這十年,已總共有一百一十一年?!?p> 這么說著,他還在向我靠近。
“那圣水,就是你一直攪的東西?”我忽然無語,這么多年了,真的還可以喝嗎?
“姑娘,你走了十幾年,快喝一點圣水,掃除疲勞吧?!边@么說著,他已經(jīng)打開了小酒壇。
不過讓我瞠目結(jié)舌的一幕來了。他很快就停在了原地,直接捧起了壇子,自己一飲而盡。
我驚訝地看著他喝得一滴都不剩之后,嘴角卻開始流出了血液。怎么會這樣?我試探著靠過去,可他卻制止我。
“霖琊姑娘,既然都走到這里了,又何必在意我這一個殘魂呢?姑娘快速速離去吧……”他雖站不穩(wěn),卻還是奮力朝我們原本在的那一方土地飛過去。
我實在好奇,還是跟了上去:“你怎么了?圣水是誰叫你給我的?”
他踉踉蹌蹌地倒在懸崖上,卻還是說:“你快離開這凈土。這是你的凈土,不是我們的,你得離它遠一點,離我遠一點。人是不能一直待在凈土的,不少人都是這么迷失的。”
他口中的血液幾乎是噴了出來。那圣水絕對有問題??墒撬男袨閷嵲谑翘婀至恕耆恢^腦……可能是因為我沒有過去吧……
“什么是凈土?”我問他,想攙扶他卻被他推開。
“孩子……”他的語氣很奇怪,“你能夠冷靜地不斷發(fā)問。我很欣慰?!?p> 他在說什么?
“這是一個古老的指令了,那個人……我就是那個人的一個傀儡……不過,起源也不是他能夠隨隨便便就染指的人……那個人……很危險……”
不知是不是咯血太多的緣故,他的聲音竟然清晰了。這厚重的衣襟之下,高大的身軀下,的確是個男人。
“你在說什么?”
他捂住我的嘴:“絕對,記住我說的話,但是一旦走出了起源,你就再也不要提起,連想也不要想?!?p> 這不是叫我記住再忘掉?可是他看上去真的好嚴重,我連忙說:“你別說話了,讓我看看你的傷勢……”
“總算是將死之人……”他忽然兩眼都是淚花,“我不存在,或者真的存在……起源里的人,從來都不奢求活著。那個人,他能做到的唯有限制你,卻不能夠殺死你。圣水又名忘情水,忘記一切,是叫人深深沉睡下去的良藥。他求的就是這個,最好叫你再也不醒來。
還有,寧藏也和那個人有關(guān),只要你將來有朝一日找到這惡人,便可以找到寧藏。”
說完這一大段話,我意識到他的生命正慢慢地潰散著。我朝他大叫:“你不要睡?。∧悴皇钦f這不過是忘情水嗎?怎么會?怎么會流這么多的血?”一時間,我手足無措地跪坐在他附近。
他兩眼眼看著就快要閉上了,可是似乎還是有什么要說。
我湊近過去。
只聽到他一字一句。
“霖兒,我怕你等我,就提前來等你了……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母親……”
什么?他在說什么?我怔住了。
我忽然頭疼到流淚——一個男人,一手攙扶著他的女兒,一手拿著數(shù)百斤的行李……
一個男人,他一生畫了三個女性,其中,有一個是他的女兒,另兩個是他的妻子。
有個男人,他曾經(jīng)扭扭捏捏地和女孩一起站在星空之下,和女孩一起談及未來,談及浩瀚的未知星空。
他似乎已經(jīng)永墜沉睡了。
顫抖著將他的面罩揭下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滿是血跡,已然沒有生命跡象的臉。這張臉看起來看上去普普通通,并沒有什么很突出明顯的記憶點,只是叫人莫名的感傷。他有著普普通通的五官,普普通通的眼眸,就像是所有的父親都有的那樣……
怎么……會這樣?
……
什么是凈土?
我忽然不知從哪里找到一絲記憶,就像是冬日正午的陽光,就像是叢林之中的一只歡快的小鹿,就像是湖面閃爍著的亙古存在的波光。
卡蒙洛翻白眼的樣子……阿婆生氣卻只是揮著木杖示威的樣子,蘿卜頭叫我姐姐的聲音,男人的瀟灑,女人的哭泣,粉衣少年的一束花,黑衣少年的一壇酒,不知哪里來的一支筆,那個第一次當父親的男人,那些在喪尸爆發(fā)的夜晚一直在我身邊的可愛的靈魂……
有什么人,總是給我溫暖的善意和微笑;有什么人,一直撫摸著我的頭,包容我保護我;有什么人,走的時候只給我一個背影,或是親吻我的臉頰和嘴唇……
所謂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