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殿內(nèi),一襲白衣的林硯盤腿坐在蒲團上,面前供奉著一尊無名牌位,香爐之內(nèi)插著三株剛點燃的章,牌位之下供奉著當(dāng)季的新鮮水果。
殿內(nèi)除了這一尊無名牌位,沒有其他任何的神像。
進宮時帶來的四個孩童也不在殿內(nèi),偌大的堂內(nèi)寂靜無聲,偶爾有風(fēng)吹過帶起衣角。
門外踏進一只黑色皂靴,鞋面用金絲繡著九尾妖狐,妖狐眼睛繡的栩栩如生,若在窺探著周圍。那眸隱隱綽綽,隨著走動衣服的擺動,時隱時現(xiàn)。
來者雙手背在身后,兩指夾著似掉未掉的桃花扇,有一下無一下的輕輕掂著。
林硯睜開眼,倦意在眼角一劃而過,消失干凈,眸里瞬間一片清明。
陽光投在那人的身上,在腳底下延伸出長長的影子,那影子上竟有九條尾巴在緩緩搖動。
少年合上折扇,單手附在背后,腰桿挺得筆直。
林硯站起來,理好衣裝,回身望著不請自來的少年。
“在下李鈺子,不請自來還希望國師不要介意。”
皇宮里的人最是說慣了客套話,林硯恍若未聞,照例行了禮,請他上座。
來時也了解了皇帝膝下有四個兒子,這李鈺子排名老二。這皇帝年輕時后宮不太安寧,當(dāng)今皇后呢也不是個管事的主,故而安全在這后宮里出生的就這四個兒子罷了。在這老頭眼中,這四個兒子,資質(zhì)都是差不多的,所以他也就煩惱不知道該立誰為太子。
林硯此次進宮不僅要為云國開壇祭法,還要替這皇帝選一個太子,事情本來也就瞞不住,所以進宮難免會與這些皇子打交道。
只是他沒有想到會來的這么快。
道童及時的奉上兩杯茶,李鈺子接過來,心里暗暗詫異方才怎么沒瞧見。他低下頭剛抿了口茶,便聽旁邊的林硯道:“二皇子還有養(yǎng)妖的習(xí)慣?”
這廂一口茶差點把自己給嗆到,李鈺子掩唇輕輕咳了二聲,默默把腳往后藏了藏。
不多時前在殿中,林硯道他會算人生辰八字,李鈺子在玉屏后靜靜聽著,原以為這人就是個江湖術(shù)士,騙人技術(shù)高明了一些,來進宮混吃混喝罷了。在殿上替父皇解了圍,父皇未計較真相,若是問起苑湘生辰八字為何,讓這人說出來,李鈺子自信以為他說不出來。
帶著這只狐貍,是他的習(xí)慣,并沒考慮太多。
現(xiàn)如今被他看出來,竟一時慌張起來,生怕林硯如同戲本中說的道士一樣,好壞不分,只要是妖怪就強行殺死。
李鈺子將茶盞擱下,不安的握住手中的折扇?!八俏胰ツ昊始覈C時撿的一只小狐貍罷了,不曾有害人之心?!彼?zhèn)定下來,坦誠的說道。
林硯隨意看了眼他的鞋,那面上的九尾妖狐往后縮了縮,很是懼怕林硯。
“人妖殊途,望二殿下還是把握尺度為好。”
既然無害人之心,那么林硯也不會多管閑事,好心說了一句,李鈺子約莫聽進去了,不知今日他來此地是為儲位之事,還是其他?不過被這妖怪打亂,也是必然。
這妖也真是傻。愛上一個皇室之人,更傻……
洛城城南便是除了皇都最為富庶的存在,許多在朝為官者和經(jīng)商富紳多喜歡在此居住,因著洛城外有一運河,離城南之近,來往對外經(jīng)濟的船只都從這里出發(fā)、???。
而且,每每佳節(jié)城南便是最熱鬧的地方,特別是上元節(jié),運河上船只來往,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好一派祥和之景。
就算不是逢年過節(jié),這城南也是這洛城不得不去的地方,這里是洛城的商業(yè)之區(qū),亦是身份尊貴著的集聚地。
錢將軍剛得封號不久,所以尋找他的住所并不難,蘇與站在錢府的大門外,抬頭看著掛在上面的陛下親題的燙金匾額。
這幾日前來拜訪的人很多,自然而然就有小廝在門口守著,若是有人來了就進去和主人通報。
這小廝看蘇與的模樣,穿的普普通通,背后還背著一把劍,像一個江湖人士,盯著這匾額許久,也不知是不是前來尋人的。他也不是怕麻煩的人,故而近前問道:“姑娘是哪位,可是來這將軍府尋人的?”
蘇與回過神,原先還不知怎么問起,畢竟錢將軍正得圣心,將軍和夫人是好人,置辦這新府邸,想必添進許多新下人,怕遇上個勢力小人,這就難辦了。但沒想到這個小廝倒是個好說話的,是自己多想了。
“正是,我名蘇與,前來尋將軍夫人,麻煩這位小哥進去通報了才是?!?p> 原以為找的是其他人,沒找到一上來就找夫人,若放以往,進去通報一聲是沒問題,就是……
小廝略有些為難。
“姑娘也知道,這幾日來府上的人很多,現(xiàn)在又剛過午飯時間,這個時候夫人已經(jīng)午憩了?!?p> 說的也有道理,蘇與略有些遺憾,她怎么沒考慮到這一點,是她粗心大意了,“那我下次再來吧?!?p> 她走下石階,街上行人突然紛紛避讓,蘇與看見前面有一個騎在馬上,身著盔甲的的高大身影,馬兒快跑到她面前五步外,“吁——”一聲停下,身影跳下落于地,房公子從馬后走出來,目光直直的望著她,喚了她:“蘇姑娘……”
綿州一別,已經(jīng)快有半年未見了,今日沒成想在這里碰見了,自己倒有些記掛。蘇與揚起一張大笑臉:“房公子?!?p> 他開心的小跑到蘇與面前,“近來可好?”
“嗯??!”蘇與想起林硯,羞澀的抿唇道:“同著師兄在一起自然是很好的?!?p> 房公子被她這抹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刺激到,心底莫名有點兒失落。不過是好就行了,總比過得不好要好的太多。他轉(zhuǎn)而問道:“是來拜訪夫人的么?”
“嗯,不過不曾見到,夫人約莫已經(jīng)午憩?!碧K與低頭輕聲說道。
“我?guī)氵M去,她還沒睡呢,今個兒我來事先和夫人通過氣了,應(yīng)該在等我。”不由分說,房公子拉起蘇與的手腕,大步跨進了錢府,那守門的小廝認(rèn)識房公子,也不敢多說什么,暗暗驚訝這蘇與好大的面子,看來和將軍是認(rèn)識的。
隔著衣衫,她的手腕還是如此纖細(xì)……房公子苦澀的笑出來,就拉著她走這么一小段的距離,房公子感覺自己心跳的厲害,腦子里冒出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想法。
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努力沖破土壤,它想扎根,想發(fā)芽,想沖破禁錮……
“房公子,蘇姑娘?!”
正煩著,思緒突然被打斷,房公子猛的醒悟過來,迅速松開蘇與,他感覺到自己的臉現(xiàn)在燙的厲害,還好后面的蘇與無法看見。
錢夫人笑著,看破不點破。
“蘇與姑娘?!卞X夫人笑著招手,她見到這姑娘第一面就覺得十分喜歡,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一直以來亦對她十分照顧,瞧著她面上冷,心卻熱。
蘇與走了過去,錢夫人憐惜的握住她的手,去了堂屋。
蘇與抬頭看著這周圍,將軍府果然比之前在邊疆住的小房子寬敞了許多,屋內(nèi)陳設(shè)擺放無一不經(jīng)過考究。瞧這桌椅都是用上好的紅木制成,漆面光滑而細(xì)膩。
暗暗驚嘆之時,錢夫人拉著她坐了下來,話起家常:“上一次去了綿州以后,可是找到了你的兄長?”
“多謝夫人記掛,找到了?!碧K與抿嘴笑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房公子,輕聲道:“這一路也多謝房公子,若不是沒了公子相助,我也不會這么快找到兄長?!?p> 突然被點名,房公子緊張的差點一口茶水噴出來,他趕緊擦擦嘴巴,放下茶盞謙虛道:“蘇姑娘也幫了我一個大忙,互幫互助,互幫互助!”
說完這句話,他違心的低下頭,暗暗嘲笑自己就是這個膽小鬼。
錢夫人如何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作為過來人,懂得更透徹一些。
“蘇姑娘此番想必是和兄長一起來洛城的吧?”她有意想套一些話。
房公子還蒙在鼓里,全然不知。錢夫人問的剛好他也想知道,所以此刻就靜靜聽著,也不敢多說。
蘇與小抿一口茶,道:“是的,陪同兄長來洛城處理一些事情?!彼槐阏f出林硯的真實身份,怕給他帶來麻煩。
房公子倒是知道,聽言頓了一下,繼續(xù)喝著茶。
“那兄長可曾娶妻?”錢夫人以為蘇與尋的是親兄長,故而沒想到那方面。
她如今有意要給房公子和蘇與做媒。古來男子三妻四妾最是正常不過了,況且房公子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落花有意,不知道這流水有無有情……
“不曾,夫人問起這個做什么?”蘇與隱隱猜到錢夫人莫不是想給自己做媒?云國這邊有這種說法,兄長未娶,妹妹怎好先嫁的說法……
錢夫人家中莫不是有同自己差不多大的適齡男子,要為他和自己牽線搭橋?
不妥不妥,這實在是不妥!
“蘇姑娘可有中意的人?”錢夫人笑瞇瞇的問道,房公子心猛地抽了一下,放在腿側(cè)的手竟有些發(fā)抖。
想他征戰(zhàn)沙場,面對敵軍幾萬,也從不如今日這般竟會害怕起來,內(nèi)心渴望著卻又在拒絕,這種感覺……
“有。”蘇與大方承認(rèn)。
有……房公子忽然就輕松了,松了一口氣,如此才好。
錢夫人立刻便懂了,拍了拍她的手,語重心長道:“若蘇姑娘不嫌棄,我還想為姑娘把把關(guān)?!?p> “噗……師兄同我一起長大,待我極好,夫人且放心,得了空閑我就帶師兄過來見上一見?!碧K與臉驀地就紅了。
“好。”她回頭又對房公子道:“房公子到時候也來看看?!?p> 房公子退縮道:“不了,今日我來找夫人就是同夫人和將軍說一聲,我要回青州的家,約莫住上小半個月,陪陪妻子和爹娘?!彼家娺^了,這人冷冰冰的,只要對蘇與好,房公子就沒什么。
既然知道了答案,何必再擾亂心房。
“也好,幾年未回,是該回家看看了?!?p> 蘇與問道:“房公子要走么?”
“嗯?!狈抗狱c頭,起身站了起來,抱拳對錢夫人告別:“夫人保重,屬下告辭了?!痹捖?,不帶一絲猶豫的轉(zhuǎn)身,大步向前,跨過門,跨過庭院,身影越來越遠(yuǎn)。
蘇與遙遙相望,覺得房公子變得陌生起來。
在下吹雪
二十章的吻戲被和諧了,一直申請沒回復(fù),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