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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歡賦舊詞

第四十四章:黑云翻墨未遮山(陸)

清歡賦舊詞 童裔落羲 569 2019-11-24 23:49:50

  風(fēng)清,月白,人寂。

  兩個(gè)人,一前一后,慢慢走在這蜿蜒曲折的宮道間,誰也沒有打破沉寂。

  我知道,亓官陵怒了,他遣退了容淺,我瞬時(shí)背脊發(fā)涼,不住地打寒顫,驚慌著加快了步子。

  可我能聽見背后那急亂的步子,越迫越近,越走越急,我四下不顧,提步急跑,撞入黑幕間,可縱我如何躲,如何逃,那寒氣煞人的步子卻依舊在背后緊緊相逼。

  忽的,手被緊緊拽住,他三下做兩步,一把將我擁入懷中,他那懷里明明熱得似火,可我還是覺得冷,徹骨的冷。

  “放開。”我冷聲道,想掙脫他的桎梏,可不論我如何使力,卻仍不能撼動(dòng)半分。

  宮道兩側(cè)恰然路過的侍奴見到亓官陵那嗜血的眸子,立刻駭?shù)妹嫔钒?,忙匆足行去,唯恐遷怒其身。

  “蕭王到底同你說了什么?”他沉了好久,氣息紊亂,竭力緩和語氣,想讓我不要這么怕他,可他字字咬力,冷冷迫我的眸子告訴我,他正在壓著破天大怒。

  我漠然淡淡,“沒說什么?!?p>  “那你如今又在耍什么性子?”他見我一臉疏離,那怒氣再也壓不住,朝我低吼道。

  我嗤笑一聲,抬眸冷眼看他,月白撒在他的面頰,使他本來就冷薄的眸中,驀地又添了幾分刀鋒般的利銳,似要在下一刻就將我凌遲。

  果真,他早已不是我的子孤了,我的子孤從沒有這般寒利的眼神,我的子孤從來都是溫儒風(fēng)雅,善良瀟灑。

  他的眸子清澈溫煦,有山水,有繁花,有參樹,有煦陽,還有我,可亓官陵的眸子里,除卻蝕骨的冷,就只剩比這夜幕還要暗邃的黑。

  他不是子孤,他是鄞國太子亓官陵,哥哥和信肴曾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可我依舊奢求著他能像子孤那般待我。

  到底,是太貪心了。

  他見我默著不說話,越發(fā)暴躁,“你縱要使性子,也總得有個(gè)理由吧,如今這般冷著臉,到底是擺給誰看?”

  不知為何,明明知道他暴戾恣睢,但當(dāng)我親身承受時(shí),胸口還是會(huì)痛,痛乎窒息,滿腹的委屈傾覆而來,眼淚再也無法遏制。

  他攏著我手顫了顫,前刻方還冷得迫人的眸子,此時(shí)竟化為了一池春水,柔意綿綿,抬起手輕輕替我拭淚,“你若再哭了去,那一園子的花,都快被你哭謝了。”

  我怔住,曾經(jīng)時(shí),子孤也是說的這番話,將淚飛頓作傾盆雨的我逗得破涕為笑,可如今,話還是這番話,我卻再也笑不起來。

  亓官陵輕輕將我擁住,“對不起,以后再也不會(huì)這般怒你了。”

  我只覺得心中隱隱的痛,從他懷中掙脫,他也未阻,我盯住他的雙眼,他的眼睛很漂亮,淡淡春山,眸光似水,與方才冷光凌銳的他判若兩人。

  其實(shí),我心中有千千萬萬的疑惑想問他,問他當(dāng)日擇我來和親,到底是為利,還是為心,問他為何要利用自己的親妹妹,可有何苦衷,問他……

  可奈何縱有千句萬句,此時(shí)卻偏偏迫在喉中,啞然失聲。

  他的眉間鎖得真緊,再好的熨斗也熨不妥帖,他總是喜歡皺眉,我忍不住抬手去撫,甚至有那一瞬錯(cuò)覺,只要將他的眉鎖撫平,我的子孤就會(huì)回來了。

  因?yàn)?,子孤極少蹙眉。

  我輕輕笑著,“你這習(xí)慣不好?!?p>  他聞言,面上一怔,眼里有一絲慌亂和戚哀,可眉心,卻蹙得越發(fā)緊了。寒風(fēng)冷冷拂過,我抬頭,天邊那彎月,不知何時(shí)被烏云藏起來了,藏得很深,只織了一方染了墨的黑幕以作謝場。

  “令詞,不論我在別人眼里如何,你且記住,我絕對是真心待你?!彼撇煊X到了什么,執(zhí)著我的手,含情脈脈。

  可我卻瞧著刺眼,忙側(cè)了目,不再看他,“夜深了,回去吧?!?p>  回至太子府,已過子時(shí),府里好似早已知曉了風(fēng)聲,一干人恭敬地候在府門前,默不敢聲,就連平日里歡脫的解語此時(shí)也是站在容淺身后,斂聲屏氣,拘手拘腳。

  亓官陵攙扶著我下了馬車,朝我溫聲道,“我還有公差要理,折騰一日,你該也乏地緊,叫容淺服侍洗漱安寢吧?!?p>  我漠聲答,“好。”

  接著,他撇目看向旁側(cè)的容淺,冷冷囑言,“快些讓人備好沐湯,侍候太子妃沐濯更衣?!?p>  容淺躬身施禮,恭敬道了聲是,可我分明瞧見了她眼里冷冷的憎意。

  方到棲虞院,侍人正好備好了寢衣沐湯,沐湯很熱,湯里撒滿了玫瑰花瓣,煙氣繚繞,煞是好看。

  容淺遣退了服侍我沐濯的侍人,只留了如嬋和解語。

  我浸在熱湯里,被寒得麻木的身子終于有了幾分暖意。

  一旁默聲許久的解語終于忍不住低聲問容淺,“姑娘這是怎么了,為何去宮里赴宴回來,就失魂落魄的?!?p>  容淺未有理她,只一勺一勺地將熱湯澆到我的肩頸,生怕我著了寒。

  正同我沐發(fā)的如嬋微聲道,“你便別問了,讓姑娘靜一會(huì)吧?!?p>  解語咂了咂嘴,這才忍住了心中的疑惑。

  沐浴后,我躺在榻前緊緊蜷縮著身子,明明方才的沐湯熏得膚色潮紅,明明身上的被衾足夠厚實(shí),明明五月和風(fēng)煦意,可為何身子還是寒涼得厲害。

  我把自己裹得嚴(yán)實(shí),卻仍舊沒有絲毫暖意。

  容淺靜靜地陪在榻前,嘴唇蠕動(dòng)著意圖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半聲未吭,只默默地看著我,守著我。

  我朝她淺淺笑了,“我沒事,你陪我跑了一日,快回去沐濯安寢吧?!?p>  她盯著我看了好一會(huì),方才點(diǎn)點(diǎn)頭,緩緩合攏紗帳,輕輕掩好門退下了。

  我靜靜看著帳頂,昏暗的燭火影射在紗帳上,隨著窗外吹進(jìn)的夜風(fēng)輕輕晃動(dòng)。

  心下一片茫然,回想亓官謖在御花園時(shí)對我說的話,猶覺余驚未散。

  “我那涼薄寡情的皇兄,確是對你下了幾分真心不假,但嫂嫂也要明白,外人傳太子冷酷暴戾也不假?!?p>  他連自己的同胞妹妹都能這般狠心地利用,于我這個(gè)不知心存多少情分的萍水故人,最后又能有如何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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