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石季婉的病情一天比一天的嚴重,吳媽有些害怕了。
她避過李素君,將石季婉的情況偷偷地告訴了石玉舟。
她明確地向石玉舟表示,如果他再不采取什么措施救石季婉的話,萬一到時候出了什么事,她不負任何責任。
石玉舟聽了之后,沒有說話。
吳媽是石玉舟的母親帶來的女仆,在石家已經(jīng)呆了三十多年了,所以她說的話,在石玉舟那里還是很有份量的。
雖然女兒總是喜歡聽前妻的話,但她畢竟還是個孩子。
況且他已經(jīng)教訓了她,現(xiàn)在女兒生了這么嚴重的病,如果他還是繼續(xù)不管不問的話,確實是有些太過分了。
他也擔心女兒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傳出去對他的名聲也有影響。
于是,他選擇了消炎的抗生素針劑,趁李素君不注意的時候,到樓下為女兒注射。
這樣注射了好幾次后,石季婉的病情便逐漸控制住了。
再加上吳媽的精心照料和飲食調(diào)養(yǎng),石季婉的身體便一天天地好起來了。
“瑗小姐來看你了?!眳菋尭嬖V她。
“季婉!”李瑗跟著走進來,笑著叫了她一聲。
這么多天來,終于有人來看她了,石季婉的眼淚不自覺地滾了下來。
她連忙掉過頭去,偷偷擦去了淚水。
“你好點了嗎?”李瑗問道。
“好多了,小姐。”吳媽代她回答。
“我對君姑姑說我要來看你,君姑姑沒有吭聲,我就出了房間,下樓來看你了?!?p> 石季婉感激地對她笑了笑:“謝謝你來看我?!?p> “其實君姑姑很喜歡你,”她小聲說,“她老說小涵像你就好了。其實你想出國的話,一點問題也沒有,就是事情太多了,你姑姑又跑來鬧了一場,姑爹又是那個脾氣?!?p> 姑姑來這里為她說情,難道不是為了她好嗎?
她知道李瑗還是向著自己的姑姑李素君的,所以她沒有說話。
“我就不懂君姑姑怎么能讓你受同樣的罪,你知道君姑姑的事情吧?”
“不知道。”
“她喜歡一個表哥,祖父不準她嫁,把她鎖在房間里,逼她自盡。同樣的事情她怎么受得了又來一次?”
接著,李瑗自管自地下起了結(jié)論:“都是姑爹,有時候君姑姑都怕他。”
石季婉沒有說話,反正在李家人看來,他們自己家的人,永遠都是無辜的。
李瑗看到她的狀態(tài)仍舊不是很好,就抱歉地說:“對不起,我不應該說這么多,你一定是累了?!?p> “不累不累,多虧你來了?!?p> “其實不是只有你這樣。我們家里也是,或許更壞,你只是不知道罷了?!?p> 石季婉好奇地看著她。
李瑗繼續(xù)說道:“其實學校里三四百個女孩子,差不多人人都跟父親鬧過別扭,要么是為鴉片,要么是為姨太太,要么就是又為鴉片又為姨太太爭吵?!?p> 聽到這里,石季婉笑了出來。
李瑗把手放到了她的手上:“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誰的家里風平浪靜,大家就說她家庭幸福,她就和別人不一樣。”
也許她的話是對的。
想到這里,石季婉的心稍稍平靜了些。
不過李瑗的到來,讓她對外面的世界又平添了一份渴望。
別人都是自由自在地生活著,只有她像一個犯人一樣,被父親禁錮在家里,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想再這么無休止地被父親關下去,如果再這么關上幾年,她覺得自己到時候就變老了。
就這么一場病,已經(jīng)把她的心折磨得千瘡百孔了,如果再這樣一直關下去,她還會有什么未來呢?
她在心里暗暗地下定了決心。
她對吳媽說:“你能不能替我把望遠鏡拿來?”
吳媽說:“你現(xiàn)在要多注意休息,要那玩意兒干什么?”
“這些天來,我已經(jīng)休息得夠多的了。”
“不行,你的病現(xiàn)在剛剛好了一些,別再折騰一下,又嚴重了?!?p> 石季婉有些撒嬌地跟吳媽說:“老是躺在這里真沒意思,我想看看鳥。”
聽到她這樣說,吳媽的心軟了下來,她答應了一聲。
正當她準備走時,石季婉又叮囑道:
“順便幫我把大衣也拿來吧,我坐起來的時候,可以披在身上。”
這一次,吳媽倒是痛快地答應了。
只要石季婉還知道愛惜身體,吳媽就覺得她還是一個乖孩子。
看來她現(xiàn)在病了一場之后,反而變得比以前更聽話了。
想到這里,吳媽高高興興地出門去了。
石季婉看到吳媽被她哄得很高興,自己也很快樂。
可是,如果她走了,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對自己這么好的吳媽了。
但是,目前對她來講,自由首先是第一位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等到石季婉可以下地扶墻行走,她馬上就準備開始實施她的逃跑計劃了。
她先是不經(jīng)意地從吳媽那里打聽到了兩個門警換班的時間。
隆冬的晚上,她伏在窗子上,用望遠鏡看清了路上沒有人之后,便溜出了房間。
然后她順著墻,一步一步地摸到鐵門邊,小心地把門閂慢慢地抽出來。
廚房里,傭人們正在吃飯。
大家熱熱鬧鬧的聲音,掩蓋住了她開大門的聲音,所以暫時還沒有人發(fā)現(xiàn)她。
但是無論如何,她都要分秒必爭,快速地把門打開,以免夜長夢多。
如果她的行動萬一被家里人發(fā)現(xiàn)了,也許她就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了。
她使盡全身的力氣,用力地推開了大門。
由于身體還有些虛弱,她盡量精兵簡政。
她把望遠鏡放在了大門上的牛奶箱上,接著就閃了出去。
她沒有把門關死,故意留了條縫隙,因為她擔心萬一大門關上時會發(fā)出聲響,如果被換班的巡警發(fā)覺了,那么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一到了外面,她就情不自禁地在心里興奮地呼喊道:終于自由了!
但是她卻不敢大聲地叫出來。
因為她擔心如果大聲地發(fā)出一點點的聲音,都會有被發(fā)現(xiàn)的風險。
已經(jīng)接近農(nóng)歷新年了,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路燈下只看見一片淡黃的光影。
可是這對于她來說,是一個多么可親的世界??!
她剛走沒兩步,就聽到望遠鏡從牛奶箱上落下來,“鏘”地一聲。
她的頭皮一陣發(fā)麻,心臟在“咚咚咚”地狂跳著。
她生怕被家里人發(fā)現(xiàn)了,再重新被拖回去。
她停下來,側(cè)著耳朵,仔細地聽了聽。
里面沒有什么動靜,看起來好像并沒有人留意到剛才望遠鏡掉落的聲音,于是她加快了腳步。
她沿著街邊急急地走著,每一腳踏在地上,似乎都是一個響亮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