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有個叫姚淇兒的女孩子,她的父親是香港的巨富,買下了整座的離島,在上面蓋了別墅。
她熱心地邀請全宿舍的同學到離島上去玩,食宿由她家全包。
不過,去離島的路費,得由這些女孩子們自理。
她們要自己租個小輪船,才能夠到達離島。
而這個租船的費用,需要每個人來分攤。
大家算了下,每個人大概要出十幾塊錢的租船費用。
女孩子們歡呼雀躍,個個興奮得忘乎所以,把姚淇兒圍在中間,好奇地向她打聽著島上的情況。
可是石季婉卻開心不起來。
對于手頭拮據(jù)的她來說,要拿出這十幾塊錢來,并不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
可是面對這么多的女孩子,她又無法直接拒絕。
她偷偷地去找管理她們宿舍的南丁格爾嬤嬤,說她不想去離島。
嬤嬤奇怪地問她為什么。
她解釋說,功課重,她想溫習功課。
南丁格爾嬤嬤顯然是不信的,她說:“你們現(xiàn)在才剛剛進入大學不久,哪有那么多功課啊。既然姚淇兒邀請你們去,而且食宿全包,你正好可以和大家一起出去玩玩,散散心,欣賞一下離島的美麗景色,這對你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p> “我真的不想去?!?p> “姚淇兒家的離島,是屬于她們家私人的,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即使你有錢,人家也不一定能讓你去,現(xiàn)在這個機會算是白送的,你怎么那么想不明白呢?”
“不是我不想去,實在是因為我的功課太多了……”
“又來了……聽我說,即使學習再用功,凡事也得有個限度。我看你平時已經(jīng)比別人夠努力的了,現(xiàn)在抽出幾天的時間出去玩兒一下,也沒有什么關系?!?p> “我怕會影響功課?!?p> “放心吧,你那么用功,到時候學習肯定不會比別人差的,偶爾放松一下,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p> 石季婉只好說:“我不太喜歡出去游玩?!?p> “年青的女孩子怎么不喜歡出去游玩呢?剛上大學,正是新的生活開始,現(xiàn)在不多出去玩玩,等你畢業(yè)后,想出去玩兒可能也沒有多少的機會了?!?p> 石季婉看到實在推辭不過,只好向嬤嬤解釋了她來維多利亞大學讀書的不易。
她從父母離異,自己被迫離家出走說起,一直說到母親送她進大學的苦楚,說得眼圈漸漸地紅了起來。
聽了她的遭遇,南丁格爾嬤嫲也很同情她,她對石季婉說:
“我現(xiàn)在也做不了這個主,因為這個計劃已經(jīng)提交到院長那里了,學校也同意了,你這種特殊情況,我得向院長請求一下?!?p> 南丁格爾嬤嬤把石季婉的這個情況反映上去之后,院長很爽快地同意了石季婉的請求,她最終沒有跟大家一起去離島。
但是,因為這件事情,大家最后都知道了她沒有去的原因,石季婉覺得非常的難堪。
她本來是很小心地保護著自己的隱私的,可還是不經(jīng)意地泄露了一個底朝天,幾乎相當于公之于眾了。
為了擺脫這個尷尬,她更加發(fā)奮地讀書,希望能用自己的學習成績來挽回顏面。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一個學期就到了。
學校要放暑假了,卡特麗娜準備回上海去。
石季婉也很想回家。
可是為了節(jié)省路費,她決定留在學校里。
卡特麗娜收拾行李那天,石季婉哭了一天。
卡特麗娜有些于心不忍了:“好了好了,我不走了,我留下來陪你?!?p> “不,不用,你走吧,不用管我?!?p> “其實我回不回去都沒關系,在這里我也一樣快樂?!?p> 石季婉不知道該如何向卡特麗娜解釋。
她當然會想念卡特麗娜,但卻并不是舍不得她。
她舍不得的是上海。
而且,跟她的母親和姑姑也沒有什么關系,她們只不過是碰巧住在上海罷了。
她不愿再去投奔她們,即使只是兩個月的時間。
但是她不愿意卡特麗娜因為她而犧牲和家人團聚的機會。
在她的堅持下,卡特里娜最后還是回去了。
南丁格爾嬤嬤跟她說,宿舍不能為她一個人開著,可以帶她回修道院,在修道院附屬小學教學生們英文,提供食宿。
她還沒有來得及還沒搬到修道院去,有天下午南丁格爾嬤嬤在樓下喊道:
“石季婉,有客人來找你?!?p> 香港的同學都回去了,她在香港又沒有什么熟人,這個時候會有誰來找她呢。
她出來一看,原來是她的母親。
南丁格爾嬤嬤正陪著丁緋瓊,在食堂外倚著鐵闌干說著話。
母親這個時候到香港來做什么?
雖然心里有些納悶,但是母親來看她,她還是很快樂。
她笑著上前低聲叫了一句:“二嬸?!?p> 石季婉叫了之后才突然想到,幸虧南丁格爾嬤嬤聽不懂上海話,不然更覺得她們這些人莫名其妙,或者以為她是從別處過繼來的。
雖然她從小就過繼給大伯了,但是她一直還是生活在父母身邊的。
之前由于去離島游玩的事情,石季婉已經(jīng)告訴過南丁格爾嬤嬤她父母離婚的事情了。
但是天主教不承認離婚,所以南丁格爾嬤嬤即不稱丁緋瓊為石太太,也不稱她丁小姐,只是籠統(tǒng)地和她打著招呼。
在夏天午后兩三點鐘的陽光下,丁緋瓊看上去有些憔悴。
石季婉吃了一驚,在她心中,母親一直是美麗健康的。
當然,也許是因了母親換了發(fā)型的原故,看上去比平時還要瘦。
大概是因為到她學校宿舍里來,所以她母親上身穿湖綠麻布襯衫,下身白帆布喇叭角長褲,顯得比較的樸素。
“上去看看吧。”南丁格爾嫲嬤向丁緋瓊建議道,但是并沒有和她們一同上樓。
母女倆好不容易相聚,她想給她們單獨相處的機會。
石季婉沒有問她母親是哪天到的。
如果萬一已經(jīng)來了好幾天了,她再問她母親的話,好像沒有提早通知她似的。
“我跟洪五小姐她們一塊來的?!倍【p瓊說,“也是在牌桌上講起來,說一塊去吧,蘇珊和凌先生也要走。洪五小姐是來玩玩的,都說要走就一塊走吧。后來于大使也說一起出來,我就跟著他們一道出來了。”
石季婉笑了笑,沒有問母親到哪里去。
在她母親面前,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是不會主動說話的。
因為,她一向奉行言多必失。
萬一哪一句說不好的話,又要挨她母親的訓斥了。
不過她知道,對她母親來講,香港當然只是路過,順便來看看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