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楊世會帶著吳明青，還有吳明青的母親，三個人一起到一個畫家朋友的家里去吃飯。
出門后沒多久，便下起了很大的雨。
楊世會一看雨勢太大了，就想取消這次飯局。
但是吳明青卻不同意。
她說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如果不去的話，會讓別人臉上不好看的。
楊世會拗不過她，只好帶著她們，如期赴約。
飯后，男人們在一個房間里聊著天，幾個女眷閑著沒事，于是就圍在一起，打起了麻將來。
這時，傭人拿進來一張卡片，說是外面有兩位小姐要見這個畫家。
楊世會一看，原來是石季婉和卡特麗娜。
他曾經(jīng)給石季婉介紹過這個畫家朋友，說如果她感興趣的話，可以來參觀這個畫家的畫作。
當(dāng)時這個畫家正在洗手間里，于是楊世會便出去把她們兩個接進來。
進來之后，楊世會也不給吳明青她們介紹，而是直接把她們領(lǐng)到另一間屋子里去了。
吳明青抬眼看了一下，只見其中的一個女人穿著件棗紅色大圍巾縫成的長背心，下擺垂著原有的絨線排穗，罩在孔雀藍棉袍上，顯得異常的醒目。
楊世會陪同她們兩個進去之后，便再也沒有出來。
吳明青的心里便敲起了小鼓。
憑著女人的第六感覺，她隱隱地覺得，這兩個女人肯定大有來頭。
過了很長時間，仍然不見楊世會出來，吳明青的心里就起了疑心。
她隨口問了旁邊的一個傭人，這才知道，原來是石季婉來了。
吳明青的火爆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她馬上站起身來，牌也不打了，直接就跑到那個房間里去了。
進去一看，楊世會和石季婉、卡特麗娜，還有畫家都在，他們幾個正聊得熱火朝天呢。
吳明青氣不打一處來，她看也不看其他的人，只是大聲地對著楊世會說了兩個字：“回去！”
房間里一下子靜了下來，大家都一齊看向了楊世會。
可是，楊世會好像沒有聽見似地，依舊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吳明青氣壞了，她猛地提高了聲音說：“穿大衣呀！”
楊世會這才懶洋洋地站起來，慢騰騰地穿上了大衣，準(zhǔn)備跟著她一起走。
吳明青看到石季婉和卡特麗娜兩個人正吃驚地看著她，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
她忍不住伸出手來，重重地給了楊世會一記響亮的耳光。
這記耳朵來得那么突然，又那么的清脆，使得在場的人都瞠目結(jié)舌，全都愣在了那里。
楊世會在回過神來之后，馬上捂著臉，一句話也沒有說，徑直向屋外跑去。
當(dāng)時外面正下著傾盆大雨，但是楊世會并沒有理會，而是直接沖進了雨里，頭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吳明青的母親追出來，讓他叫輛車子。
楊世會裝作沒聽見似地繼續(xù)往前跑去，不久便消失在茫茫的雨水中了。
正在打牌的女眷們也紛紛圍了過來，爭相詢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時，吳明青心中的憤怒已經(jīng)漸漸地平息了下來，她覺得自己剛才做得有些過分了。
母親在一旁不停地埋怨著她，說有什么話可以回去再說，不該當(dāng)著外人的面這樣對他，讓他太沒有面子了。
吳明青也后悔不已。
那天之后，楊世會便不再見她，而是直接跑到石季婉那里去了。
后來他回南京時，也不通知吳明青，而是一個人回去了。
吳明青趕到南京，打算向他認(rèn)錯，但是楊世會卻不理她。
吳明青哭著求他原諒，過了好長時間，他才漸漸地同她說話。
但是，楊世會卻變了。
有時候兩個人正好好的，他卻突然就發(fā)起怒來，一會兒罵她丑，一會兒又說她變矮了。
其實，在楊世會的這些女人中，吳明青是最漂亮的，最年輕，而且是最高的。
她十五歲時起，就開始跟著楊世會了，現(xiàn)在也才不過二十歲，比石季婉還要小四歲。
她的個子很高，差不多一米七零左右，比楊世會和石季婉都高，而且她的身材也很好。
可是現(xiàn)在，到了楊世會的嘴里，吳明青卻好像已經(jīng)丑陋不堪了。
吳明青知道，自從石季婉出現(xiàn)之后，她和楊世會的關(guān)系便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而上一次她當(dāng)眾給他的那一記耳光，則徹底地葬送了他們之間的那點僅有的溫情。
石季婉對卡特麗娜說：“我愛上了楊先生，他要想辦法離婚。”
卡特麗娜一愣：“你是認(rèn)真的嗎？”
石季婉微笑著點了點頭：“絕對認(rèn)真。”
卡特麗娜突然氣憤地說：“第一突破你防線的人！你一點女性本能的手腕也沒有！”
石季婉笑了笑，沒有說話。
卡特里娜嘆了口氣說：“我要是個男人就好了，能給你省很多事?！?p> 后來，在石季婉那里遇到楊世會，卡特麗娜當(dāng)然還是有說有笑地跟他敷衍。
楊世會笑著對卡特麗娜說：“季婉的頭發(fā)梢是分叉的，可以撕成兩根?！?p> 石季婉感到非常的不好意思，她知道，楊世會是在故意向卡特麗娜炫耀他們之間的親昵關(guān)系。
聽到這句話，卡特麗娜的臉色忽地變了，她覺得楊世會的這句話，明顯有些太輕浮了。
不久之后，她便起身告辭。
沒想到，楊世會也站起來，和她一起走了。
楊世會再來的時候，他和石季婉兩個人聊著聊著，突然就講到了稿費的事情。
他說，外面文藝界的人都在說，在稿費的問題上，她甚至連一分錢都斤斤計較。
這倒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石季婉對稿費的苛刻，是出了名的。
可是，聽完楊世會的話后，石季婉并沒有感到一點的難為情，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認(rèn)說：“我總想多賺點錢。我欠我媽的債，將來一定要還她的。”
之前，她曾經(jīng)向楊世會提起過她母親為她花了很多錢，并不停為之抱怨，所以她才下定決心，一定要還她母親錢的。
不過現(xiàn)在這句話說出口之后，她馬上就有些后悔了。
因為吳明青曾經(jīng)是舞女，他曾經(jīng)出錢替她還過債，也許他聽了之后會覺得刺耳，像是向他要錢似的。
楊世會果然臉色變了，但隨即又微笑著“哦”了一聲。
下一次，他再來的時候，手里拎了一個箱子。
他告訴她，他要到華中去辦報，然后笑著把那只廉價的中號布紋合板手提箱拖了過來。
石季婉有些納悶，不知道里面究竟裝的是什么。
楊世會將箱子放平后，然后打開來，只見里面是滿滿一箱的鈔票！
她知道一定是來自他辦報的經(jīng)費，便笑著關(guān)了箱蓋，把箱子拖到了一角去了。
他走之后，她把箱子打開，看到里面是整整齊齊的大票子。
雖然民國已經(jīng)接連換了好幾種貨幣，再加上通貨膨脹，她對于幣值完全沒有一個清醒的認(rèn)識，但是她心里也明白，這是一大筆錢。
她把箱子拎去給姑姑看，笑著對姑姑說：“楊世會拿來給我還二嬸的錢?！?p> 石文珊也笑了起來：“看不出來，他倒還挺會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