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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遺恨

第103章 初露端倪

上海遺恨 時光之酒 2276 2019-10-03 11:33:40

  楊世會準(zhǔn)備動身回上海的前一天,他整日都呆在醫(yī)院里,沒有出門。

  平時小薛一向是避嫌的,他的事情自有打雜的和女傭動手去做,她總是不愿意插手。

  可是今天她卻一反常態(tài),到廚房里給他洗衣服。

  楊世會勸她說,交給女傭洗好了。

  但是這一次,小薛卻堅持要自己冼。

  她默默地搓洗著衣服,不再像平時那樣,笑語盈盈了。

  衣服洗好后,她又把它們仔細(xì)地晾曬上。

  之后,兩個人便又一起到江邊去散步。

  楊世會向小薛一一列舉著他回到上海后需要辦的那些事情。

  他說,辦好這些事情,大概需要兩個月左右,等這些事情辦好了,他一定還會回來的,他讓小薛耐心地等著他。

  小薛只是靜靜地聽著,一句話也不說。

  他們走到臨江人家背后堆有蘆蓬的沙灘上時,小薛嘴里突然輕輕地唱起歌來。

  她唱的是當(dāng)時很流行的一支歌曲:郎呀,郎呀,我的郎。

  楊世會只是靜靜地聽著,一面和小薛并肩走著,一面低頭看著她的腳。

  小薛的腳圓圓的,穿的布鞋的式樣也非常的好看。

  吃過晚飯后,楊世會收拾行裝,發(fā)現(xiàn)替換的衣服鞋子,面巾牙膏,小薛都已經(jīng)細(xì)心地替他折疊放好了。

  飛機(jī)是凌晨的時候起飛,因為是在武漢附近的上空,怕遭遇重慶與美國的飛機(jī)。

  楊世會要后半夜才過漢水去機(jī)場,整理好行裝后,他就和護(hù)士長,還有其他的護(hù)士一起閑談。

  當(dāng)時恰好又逢燈火管制,大家放下了窗簾,房間里點起了蠟燭。

  小薛因為白天一直在忙碌著楊世會的事情,感覺有些累,在床上靠了靠,不久就睡著了。

  雖說已經(jīng)是春天了,但是春寒料峭,夜晚仍舊十分的寒冷。

  楊世會站起身來,輕輕地為她蓋上一條被子,她也沒有發(fā)覺,依舊沉沉地睡著。

  動身的時刻到了。

  楊世會看小薛睡得正香,就不忍心叫醒她。

  護(hù)士長說:“如果小薛醒來后見你走了,沒有叫醒她,她肯定會哭的?!?p>  楊世會于是走上前去,看了看她正在熟睡的臉,然后俯下身去,輕輕地叫醒了她。

  小薛猛地坐起來,迷迷糊糊的。

  楊世會說:“我要出發(fā)了。”

  小薛一下子清醒了過來,馬上起身下床。

  她與護(hù)士長,還有其他的護(hù)士們,一起把楊世會送到了大門外。

  子夜時分的街道,冷冷清清,伸手不見五指,已經(jīng)沒有一個行人了,也沒有一盞路燈。

  楊世會坐上包車,她們站在門口,用手電筒一直照著他轉(zhuǎn)過石板鋪就的街道轉(zhuǎn)角,直到看不見為止。

  楊世會到武漢去辦報之后,在寫給石季婉的第一封信上,他就提到了小薛小姐。

  他在信中說,他住在醫(yī)院里,因為醫(yī)院比較干凈,有個護(hù)士才十七歲,人非常的好,大家都稱贊她,他也喜歡跟她開玩笑。

  石季婉回信的時候,先是向他問候了小薛小姐,然后輕飄飄地說了句:“我是最嫉妒的女人,但是當(dāng)然高興你在那里生活不太孤寂?!?p>  她知道他一向?qū)τ谂颂?,又比較富于幻想,這樣一來就把人給理想化了,所以到處留情。

  他從前就有過許多這種情調(diào)的小故事,包括和周越的那一次。

  當(dāng)然他這次遠(yuǎn)離上海,到內(nèi)地去辦報,也許他會分外的覺得凄涼,所以更加需要這種生活上的情趣。

  他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對石季婉說過這樣的話:“我很喜歡中學(xué)教員的生活。”

  也許報社宿舍里的生活,有點像他單身的教員宿舍。

  他喜歡教書,也許是因為總有學(xué)生崇拜他,當(dāng)然有時候,也有漂亮的女同事可以開開玩笑。

  但是與小薛小姐的關(guān)系,恐怕也只能是開開玩笑而已吧。

  否則,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在他面前還能怎么樣呢?

  十七歲,差不多和他的大兒子年紀(jì)一樣大,他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這樣地想著,她也就漸漸地放下心來。

  每次在回信時,她都要在信上例行地問候一下小薛小姐。

  他也不斷地提起她,經(jīng)常引用小薛小姐的話,像剛剛做父母的人轉(zhuǎn)述小孩子的妙語一樣。

  這樣的次數(shù)多了之后,她漸漸地有些不安起來,感覺到小薛小姐對于他這方面的精神生活有多么重要。

  但是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能有什么辦法?

  如果真愛一個人,難道還能砍掉他這個想法嗎?

  她知道她不能。

  她駕馭不了他,她只能接受他,適應(yīng)他。

  楊世會打電話來說:“喂,我回來了?!?p>  聽到他的聲音,石季婉突然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她覺得自己像是往后面一倒,然后就靠在了墻上。

  后來她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站在那里,一動也沒有動過。

  這次回來,他照例又帶了很多錢給她。

  她當(dāng)然是來者不拒的。

  既然他給她,她又何必不要呢。

  把錢放下的時候,他對她說:“其實你這里也可以……”然后聲音一低,“有一筆錢?!?p>  石季婉覺得,“你這里”三個字對于她來說,聽上去非常的刺耳。

  難不成還有另一個“她那里”嗎?

  當(dāng)然,他在上海的家里,肯定也是少不了要放一筆錢的。

  但是,其他的地方,是否還有需要放錢的地方呢?

  她不敢往下想了。

  反正她又不在他身邊,她也管不了他。

  石文珊有一次開玩笑地對她說:“你真是一個高價的女人。”

  石季婉愣了一下,不知道姑姑這句話到底蘊含著什么意思。

  后來她想了想,也許姑姑的話是對的。

  她十六歲的時候,生過兩場大病,雖然身體最后恢復(fù)了,但是從此卻留下了病根。

  她需要一年到頭地去看醫(yī)生,每年那一筆不菲的醫(yī)藥費,也確實可觀。

  同時,她對卡特麗娜設(shè)計的那些奇裝異服又沒有任何的抵抗力,所以錢就這么不知不覺地被花掉了。

  楊世會回來之后,給石季婉講起武漢那邊的生活,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會提到小薛小姐。

  在他和小薛小姐兩個人有日?,嵤轮校粏栆淮鹩肋h(yuǎn)像是在反唇相譏,平時打打鬧鬧的,一個人搶了東西在前面跑,一個人在后面追,小薛總是說:“你這人最壞了!”

  雖然她心里不太舒服,但是表面上還是笑著問道:“小薛小姐是什么樣子?”

  他想了半天,似乎也沒有想出她到底有什么特點來。

  末了,他用很戒備的口氣,低低地說:“反正一件藍(lán)布長衫穿在她身上,看上去也是非常干凈的樣子?!?p>  石季婉心想,十七歲的女孩子,當(dāng)然穿什么都好看,

  “頭發(fā)燙了沒有?”她問道。

  “沒有燙,不過有點……朝里彎?!彼鼙孔镜乇葎澚艘幌?。

  聽上去,這正是她母親心目中的少女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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