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沒過多久便來到了郡守的府邸,溪山郡郡守吳德早已一身正裝,恭候在府邸門外。
洛天元夫婦從轎子里走了出來,吳德一臉諂媚,趕忙迎了上去。
“哎呀,哎呀。二老初次光臨寒舍,下官有失遠迎,還望二老恕罪??!”
說完,竟然當著府衙門口數(shù)十人的面跪了下來。
在場的衙役無不大跌眼鏡,在他們印象里,吳德對自己已故的父母都沒有如此恭敬過。
洛天元見狀,趕忙上前用雙手扶起吳德,蹲下身去幫吳德輕拍了兩下膝蓋處的長褲。
“吳大人啊,自古只有民跪官,哪有官跪民的道理啊,您這是折煞我們夫婦啊?!甭逄煸贿吪闹鴧堑碌囊卵澮贿呎f道。
“哪里哪里,我跪二老等同于跪洛將軍,何來折煞一說啊,哈哈……”
說完,吳德走到二人中間,一左一右攙扶著洛天元夫婦走進了府邸。
“今后啊,二老就住在我這府邸東院,里面都已經(jīng)收拾妥當,凡日常所需應有盡有,要是有什么缺的,直接讓下人去辦,在這啊,就當是自己的家?!眳堑乱贿呑咧贿呎f道。
“我想起來了老頭子,今天還沒有上香呢!”洛陳氏跺了跺腳,懊悔地說道。
很顯然,洛陳氏對住進郡守府邸并不感興趣。
“郡守大人,您的心意我們領了,我們夫婦二人只是一介草民,住土房子住了一輩子,習慣了那土香味,睡在土屋里啊,踏實自在。”洛天元拱手說道,眼神里透著一絲哀求。
吳德聽完,嘆了一口氣,說道:“既是二老心意已決,下官也不會強求,今日二老既然來了我的府邸,不如吃個午飯再走如何?”
“呃,也好,那就有勞吳大人了?!甭逄煸D了頓,說道。
“那上香的事?”洛陳氏輕聲嘀咕道。
“你怎么那么多事?吃完飯再去!”洛天元皺著眉頭,沒好氣地說道。
…
離午飯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郡府的后院內早就擺好了一圓形紅木桌,幾名侍女整整齊齊地站立著,桌子上,一壺剛泡好的溪山翠芽散發(fā)著沁人心脾的香氣。
紅木桌子的正前方,搭建了一座戲臺,戲臺的幕后,一群戲班子聊著天,焦急地等待著吳德的到來。
說話間,吳德帶著洛天元二老來到后院,使了個眼神,戲班子的領班趕緊帶著一幫人開唱了起來。
洛陳氏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大的排場,一時間站在桌子旁邊站立不安。
一旁早已坐定的洛天元看老婆子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眉頭又是一皺,拽了拽洛陳氏的衣角,示意趕緊坐下。洛陳氏這才緩過神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睛直溜溜地盯著戲臺子上的一群人。
“真是丟人丟外面去了?!甭逄煸獙擂蔚乜戳丝绰尻愂?,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一臉諂媚的吳德,一臉的無奈。
洛天元和吳德兩人一邊喝茶一邊聊著家長里短,突然耳邊響起了洛陳氏的聲音。
“好!唱得好!”洛陳氏一邊鼓掌一邊喊道,一不小心將桌上的水杯打翻了,茶水淌得到處都是。
周圍的幾名侍女紛紛捂著嘴,輕聲地笑著。
“看來,洛夫人對溪山劇大有研究?。 眳堑录泵φ酒鹕韥?,把侍女的手上的抹布拿了過來,親自為洛陳氏擦干桌上的茶水。
“那是,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這十里八鄉(xiāng)的,我唱的溪山劇我要是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洛陳氏亢奮地說道。
“不知吳某有生之年能否有幸聽洛夫人唱一曲啊?”吳德一邊為洛陳氏倒茶一邊笑盈盈地說道。
“老咯,不如年輕的時候了,現(xiàn)在啊,這么好聽的戲曲,是能聽一場少一場嘍!”洛陳氏感慨道。
“洛夫人說的哪里話,今天為二老的這戲班子,正是我們溪山郡唱曲唱的最好的劉家班。您真要是喜歡聽啊,以后隨時告訴吳某,保證讓夫人想聽多少場就聽多少場。”吳德爽快地說道。
“真的呀?”洛陳氏張大了嘴巴問道。
“哎呀,老婆子你可別添亂了!”
還沒等吳德開口,洛天元就看不下去了,對吳德說道:“賤內無知妄語,讓大人見笑了,別放心上?!?p> “哪里,洛夫人這是真性情,洛老您這一生,能有洛夫人這般豪爽之人為伴,真不愧為人生一大快事?。 眳堑虏[著眼拱手稱贊道。
不得不說,吳德這張嘴太厲害了,拍馬屁的功底十分深厚,幾乎到了無孔不入的境界,竟讓洛天元一瞬間啞口無言,無言以對。
不知不覺,午飯的時間到了。
吳德領著洛天元夫婦來到客廳,客廳早已擺上了一桌豐盛的酒宴,許多洛天元夫婦從未見過的菜品竄進了二人的眼簾,饞的二人不停地咽口水。
“今日怎么沒見郡守夫人?。俊甭逄煸ê?,環(huán)顧四周輕聲地問道。
“實不相瞞,我的夫人兩年前得了一種怪病,遍請名醫(yī)術士都看過了,最后還是無力回天?!闭f罷,吳德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小民實在不知此事,不慎讓郡守大人想起悲情往事,我先自罰三杯?!闭f完,洛天元端起酒杯,一口氣連飲了三杯。
“冒昧地問一嘴啊,那為何不續(xù)弦???”洛陳氏輕聲地問道。
“這兩年我陸陸續(xù)續(xù)娶了六房妾室,只是心中一直忘不掉正妻,所以,到現(xiàn)在都沒有重立正室。”說完,吳德一臉愁緒。
洛天元夫婦此刻無語到了極點。
“天吶,忘不了正室還在兩年內娶了六房小妾!真是神人?。〉谝淮我娚戆炎约赫f得這么專情。”洛陳氏心里罵道。
不得不說,今天的午飯洛天元夫婦是今年以來甚至是這輩子以來吃得最好的一頓。
一會兒的功夫,洛陳氏一人便吃完了一只燒雞,兩根醬豬蹄。洛天元也不含糊,剩余的酒菜基本上被他一人包了。
這讓站在客廳內侍候的那幫侍女看得目瞪口呆。
“好歹也得給我們留點吧?”一名侍女嘀咕道。
半個時辰后,酒足飯飽,洛天元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要告辭。
“今天感謝郡守大人的盛情招待,時間也不早了,我和老婆子在這里就此別過。對了,回頭啊,等我兒子回來,我一定好好和他說說?!甭逄煸芮宄な貫楹芜@般熱情,笑呵呵地說道。
“哎喲,那真是再好不過了!來人吶!”吳德?lián)]了揮手,客廳的側屋里走出來一名端著托盤的仆人,托盤上放的不是別的東西,而是一堆銀子。
“二老,這是吳某一點小小心意,還望笑納?。 眳堑芦I媚般地說道。
幾經(jīng)推辭不過,洛天元只能將一百兩銀子收下,二人坐著郡府府邸的轎子出了郡府大門。
轎子里的洛陳氏看著手上捧著的白花花的銀子,又驚又喜地對洛天元說道:“老頭子,我這不是做夢吧?這么多銀子!”
“回家放起來,別花這錢,我看這郡守絕不是什么好官?!甭逄煸斏鞯卣f道。
“我看他也就好色了點,其他的都還不錯?!甭尻愂弦贿吤y子一邊笑道。
“凡兒之前給我們寫過一封信,信上也沒有說什么立了大功之類的話,這會不會是個誤會???”洛天元擔心地說道。
“哎呀,老頭子你這么一說我還是真想起來了,信上好像真沒說道什么立功升官之類的話。這要是弄錯了,得多尷尬啊?!甭尻愂霞t著臉說道,心里也為洛凡捏了一把汗。
“我現(xiàn)在反而擔心地不是這個,而是我們的凡兒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他師父劉信生前總說他秉性單純,心善無毒,我倒不希望他在外面能立下什么功勞,就希望它能在外歷練歷練自己的性子,早點知道世事維艱。”洛天元依靠著轎子的一側說道。
傍晚,上完香的洛天元夫婦回到家中,家門口早已等候三個三個年輕壯漢,各自身前都放著一輛推車,推車上,放著的有大米、面粉、高粱等糧食。
“你們這是?”洛天元上前詢問道。
“這是我們郡守大人的一點心意,說是今后二老的糧食全由郡府按時提供?!币槐胄未鬂h說道。
三人二話不說,便開始卸糧,將車上的糧食一袋袋地搬進了正室旁邊的廚房里。
洛天元夫婦站在原地,看著正在卸糧的三人,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三人走后,看著廚房里堆積如一座小山的糧食,洛陳氏開口說道:“我終于明白什么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不過這也太突然了,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洛天元坐在屋外的小凳子上,閉口不言,獨自一人看著門前通往山溝的小道,心里仿佛在思考著什么。
“我后天出發(fā),去一趟云臺郡?!卑肷芜^后,洛天元開口的第一句話便驚到了洛陳氏。
“什么?去云臺郡?兩千多里的路,你怎么去?走著去?。磕堑米叩绞裁磿r候?。俊甭尻愂蠁柕?。
“你別管那么多,在家看好家,我后天就出發(fā)?!甭逄煸Z氣堅定地說道。
“也好,到時候你也替我看看咱兒子現(xiàn)在到底過得咋樣,說實話,這一年多的時間不見,我嘴上不說想他,可這心里啊,總惦記著凡兒,時常做夢總夢見他。”洛陳氏說著說著,語氣哽噎了起來。
三月初三一大早,洛天元帶了點零星的碎銀子和口糧,便向云臺郡出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