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間,只見宋府老爺帶著幾個丫鬟風(fēng)風(fēng)火火進了木樓。宋紅月見到爹爹來了,怒容盡消,急忙迎了上去,道:“爹爹,您可回來了?!痹捳Z間似有委屈之意,她橫了一眼金小姐,又看了看大夫人,便不再說話了。
宋老爺微微一怔,目視一番,先是看見白鴻雁,轉(zhuǎn)頭看見了金家小姐,最后,目光落在了大夫人的臉上,他頓了一頓,哈哈大笑:“夫人,貴客光臨,也不告之俺一聲,快快上茶!”
只見金小姐上前行了個禮,微笑道:“見過宋伯伯!”
宋老爺微笑著點點頭,道:“大小姐,令尊近來身體可好?”
金小姐微笑道:“托宋伯伯的福,家父一切安好。”
白鴻雁聽月娘喊這人爹爹,便知他是宋府老爺。他見此人相貌堂堂,舉止瀟灑,中氣十足,盡顯豪邁之色,氣質(zhì)倒與月娘有幾分相似。他當(dāng)即上前一步,一揖道:“晚輩白鴻雁,拜見宋府老爺。”
宋老爺忙扶起白鴻雁,仔細端詳其一番,問道:“您就是白先生?”
白鴻雁點點頭:“正是在下。”
宋老爺拍了拍他笑道:“白先生如此年輕,真是一表人才啊!小女平日疏于管教,不守規(guī)矩,若惹到先生生氣,還望先生包涵?!?p> 白鴻雁臉一紅,連連搖頭道:“沒有沒有......”
宋老爺?shù)溃骸拔疫@女兒雖然頑皮,但不是不明事理。是她和我說,白府一門乃書香名門,本地大儒,非讓我請先生來教他不可。不怕先生笑話,俺一介武夫,沒讀過什么書,但生平最敬佩有學(xué)問的人?!闭f著,他板起臉看向宋紅月,道:“可向先生行了禮,白先生雖然年輕,但尊師重道的規(guī)矩可不能壞了!”
宋紅月笑道:“我可是規(guī)規(guī)矩矩向白先生行了拜師大禮的!”
宋老爺微笑道:“甚好甚好!”他不禁心中一喜,笑道:“也該有人好好管教管教紅月了。為父不求你博學(xué)多才,只盼著你能習(xí)得一些女兒家的禮儀,不要到處亂跑,那便是很好了?!?p> 宋紅月拉著他爹手,撒嬌地道:“爹爹,你瞎說什么呢?我就是喜歡習(xí)武,我要像爹爹一樣,做一個朋友遍天下,武功蓋世的大英雄。”轉(zhuǎn)頭笑吟吟地偷瞧了一眼白鴻雁。
宋老爺聽女兒如此夸贊自己,不禁喜不自勝,哈哈大笑!
白鴻雁得知這一切都是紅月暗中安排,心潮涌動,與她目光相觸,心中一蕩,訥訥地回道:“令愛......令愛......很好......”
大夫人看了看宋紅月,又瞥向白鴻雁,但見二人臉色緋紅,目光中甚有愛慕之意。她不動聲色,沖著老爺咳了一聲,悶聲道:“老爺別只顧著教導(dǎo)月娘,切莫怠慢了金家小姐了。”
宋老爺收住笑臉,袍袖一拂,回身道:“去把那西域運來的好茶和糕點拿上來,讓金小姐和白先生嘗嘗鮮?!彼砗笠粋€丫鬟得令,忙道:“是,老爺?!闭f著,匆匆退下了。
只聽宋紅月小聲道:“爹爹,白先生正在和我講解《四書》呢......您這一大群人在這大呼小喝的,白先生可無法授課了......”
宋老爺聽了,已明女兒有意支開大娘和金家小姐,擺擺手道:“讓白先生喝口茶再授課。”
只見大夫人忽然上前一步,橫了一眼宋老爺,便向白鴻雁微笑道:“白先生才學(xué)淵博,肯來教導(dǎo)月娘,自是我府上榮幸。今日金小姐過來也是有家事要知會我和老爺,打擾先生授課了?!?p> 白鴻雁愣了一下,他望了一眼宋紅月,見她也是一臉茫然,不好再說什么,回禮道:“既然老爺和夫人有要事相商,在下先行回府,改日再來授課?!?p> 宋老爺很是奇怪,白先生溫文爾雅,紅月又難得這么懂事,家中有何事非要現(xiàn)在商議?他見大夫人雙眼怔怔的瞪視著白鴻雁,隨后又看向宋紅月,臉上神色古怪之極。
宋老爺正要問話,見宋夫人微笑著說:“白先生先別急著走,老爺已備了些茶水糕點,先生不如坐下用些。月娘既已拜師,先生也是月娘的長輩,今日這事與月娘有關(guān),先生不妨一起聽聽?!?p> 白鴻雁不知所以,道:“那晚輩恭敬不如從命了?!?p> 宋紅月雖不知他們要議何事,但覺氣氛怪異,她與金小姐素來不睦,自覺不會有什么好事發(fā)生,但也只得靜觀其變。
只聽金家小姐咯咯一笑,道:“宋伯伯,我正和楊姑姑說呢,姐姐亭亭玉立,風(fēng)姿瀟灑,還練了一身好武藝,當(dāng)真是巾幗不讓須眉,紅顏更勝兒郎。在霧城,仰慕姐姐的男子可多了。宋伯伯不是外人,我便開門見山了。我那大哥雖未見過姐姐,但天緣巧合,那日在市集上偶然得見了姐姐的畫像,竟如中了魔一樣,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只求能親眼見到宋姐姐的音容樣貌,若有幸結(jié)識了姐姐,此生便無憾了。”
宋老爺聽了,心念一轉(zhuǎn),已然明了。
他臉上掛著微笑,心中卻怒道:“俺膝下無子,這份家業(yè)往后都要傳給紅月。金家竟敢惦記起俺的寶貝女兒?豈能便宜了他家?那小廝素來流連煙花柳巷,醉生夢死。若他敢放肆,便讓他知道知道俺的手段!”想著,眼角向大夫人淡淡一掃,似怪她為何要將自己的掌上明珠,許給那個紈绔子弟。
近年來宋家和金家雖表面上和和氣氣,私下卻是暗潮涌動。這宋老爺戎馬一生,為了掙下一份家業(yè),無所不用其極,雖不是什么好人,但總自詡英雄好漢,生平最瞧不起那些仗勢欺人之輩。他早知金家是靠宮中金公公撐腰,因而獲得了食鹽的運銷特權(quán),雄霸一方。連自家販運私鹽的生意,也得益于金家。
可宋老爺出身草莽,靠著與綠林好漢一路搏殺,打下來今日之光景,其打心眼里瞧不起金家。況且,近幾年宋老爺不只壟斷了鹽道,茶道,糧道,還控制了此地漕運,可謂財大勢大。宋紅月如他的掌上明珠一般,莫說金家并不比他家有財勢,便是他家徒四壁,送他個金山銀山,也萬不舍得把女兒許給那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紈绔子弟。
這些年搶田霸地,府邸越修越大,金宋兩宅之間的墻院便要挨上了,兩府的小廝也已多次發(fā)生糾葛。想來金家定是怕他當(dāng)面拒絕,才派這小妮子過來試探一下。
白鴻雁聽了金家小姐這番話,登時胸口悶塞,郁憤難當(dāng),心想:“我喜歡月娘,可她是富貴人家的大小姐,自然要嫁給富貴人家的公子,我家道中落,不過是個落魄書生罷了?!鞭D(zhuǎn)念又是一陣熱血逆涌,“正是鹽黨害得父親被罷官!難道金宋兩家要聯(lián)姻?”
宋紅月抬起頭來,與白鴻雁目光相接。只見他眼光中又是失落,又是憤恨,不由得滿腔委屈,熱血沸騰,恨恨的望向金家小姐,又望向了大夫人,最后,又恨想到那個畫師黃先生,便欲發(fā)作。
這時,只見一個丫鬟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進來,道:“老爺,夫人,二位小姐,白先生,請用茶?!?p> 宋老爺點點頭,端起茶碗,忽笑道:“大小姐,先喝杯茶吧?!?p> 突然間,白鴻雁神色一驚,目光落在了那個丫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