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恒宇是YUE組合的隊長,去年夏天通過選秀,一舉成名。
彭朵韻是被他那支民族舞的視頻吸引的,他翩翩起舞的時候,像一只白孔雀。
年少成名,光鮮亮麗,世間所有美好的詞匯似乎都能堆砌在他身上??烧l也做不到讓每個人都喜歡,修恒宇也不行。緊隨成名其后的是莫名其妙的謾罵、詆毀,修恒宇對自己要求甚為嚴格,身為隊長,他給了自己莫大的壓力,拼命努力讓自己做得更好一點,終究也堵不上悠悠眾口。
而且娛樂圈跟他想得相差甚遠,他是來唱歌的,可是公司為了讓他保持熱度,安排他去演戲。
重重壓力之下,他患上了抑郁癥,最終崩潰了。齊州演唱會當天,他自殺了,雖然被人發(fā)現(xiàn),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躺了幾天,但還是沒有活下來。
修恒宇死的時候,大家才意識到他也才不過才二十出頭,也許是出于對他年紀輕輕就想不開的憐憫,大家又轉(zhuǎn)頭悼念起他來。
網(wǎng)上一片哀悼之勢,其中夾雜著各種傳聞,以及對公司和兩個隊友之間的各種猜測,轟轟烈烈鬧了許久。但是其中并不包括彭朵韻。
她的確落了幾滴淚,卻并無人知曉,大家對這個年輕偶像的逝去,除了一聲感慨,便再無其他,她們都收拾東西回家過年了。
彭朵韻也要收拾東西,回到那個貧困冷漠的家了。
后來,于爾才明白,為什么彭朵韻接到家里電話的時候都要出去接,為什么她生病了也不告訴家里人,為什么她會孤獨至此,心心念念地要抓住那點微不足道的溫暖。
彭朵韻的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家里只剩下脾氣暴躁的爸爸和上了年紀的奶奶。彭父為了生計,要外出打工,奶奶年紀大了,不能照顧彭朵韻,她小時候便被送到隔壁的叔叔家寄養(yǎng)。
就像小說里命運凄慘悲苦的女主一樣,彭朵韻有一個類似惡毒后媽的惡毒嬸嬸。不過,彭朵韻并不是女主角,她沒有遇到來解救她的白馬王子,更不可能重生復仇。她就那樣,委屈著長大了。
可能因為自恃是自己一家養(yǎng)活了彭朵韻,彭朵韻的嬸嬸很是瞧不上她,但又不會動輒打罵她,只將一個挑撥離間用得淋漓盡致。
她暗地里挑撥彭朵韻和她叔叔的關(guān)系,說彭朵韻不服管教,總是頂嘴,并且什么都做不好。彭朵韻的叔叔只是山野莽漢,沒有讀過什么書,耳根子又軟,他外出打工,終日不在家,自是嬸嬸說什么他就信什么,于是,他也開始給彭朵韻臉色看。
從此,彭朵韻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她從小時候就要拼命地討好叔叔和嬸嬸,洗衣刷碗,淘米做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以防他們倆用那種看一個廢物的眼神看著她??伤麄冞€是把彭朵韻當成廢物,經(jīng)常把彭朵韻說得一無是處,造就了伴隨她一生的自卑的性格。
非但如此,家里常常雞飛狗跳鬧個不停。彭朵韻家境貧困,她叔叔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此她嬸嬸總是看不慣掙不來錢的人,除了彭朵韻還有她奶奶。
奶奶年紀大了,腦子有點糊涂,有些事總是記不清楚,還會搞混時間。
有一次,奶奶拎起她的拐杖,健步如飛地走到嬸嬸面前,“那天趕集剩下的錢呢?我給朵韻買件衣服去?!眿饗鹪尞惖乜粗棠?,“什么錢?”奶奶也詫異地回望過去,“那天趕集我不是給了你一百塊錢讓你買點肉給朵韻吃嗎?剩下的錢呢?我得去給她買件衣服,她快上學了?!眿饗饐问植嫜?,沖著奶奶嚷道:“你老糊涂了吧,那都七八年前的事了,現(xiàn)在你哪兒還有錢啊,你現(xiàn)在都靠你二兒子、我們一家子養(yǎng)著呢?!蹦棠趟坪跸肫瘘c什么,怔怔愣在原地,彭朵韻剛從外邊回來,見狀忙上前扶住奶奶。嬸嬸見她回來,環(huán)抱雙臂,微微側(cè)身,睥睨道:“你大兒子的女兒也靠我們養(yǎng)著呢!”
奶奶佝僂著背,和彭朵韻一起比嬸嬸矮了一大截,她們就那樣卑躬屈膝地接受著來自頭頂上的蔑視,不敢反抗。
晚上,奶奶去休息了,彭朵韻洗碗的時候聽見嬸嬸對叔叔說:“我看你媽就是裝糊涂,還知道問我要錢呢?!彼龑⒔裉斓氖绿碛图哟椎剞D(zhuǎn)告給了叔叔,言外之意就是奶奶貪得無厭,只想著彭朵韻,完全不為辛苦操勞的他們一家想。
彭朵韻臉上火辣辣的,仿佛真的是自己做錯事了一樣,她的動作放慢,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生怕他們聽見,又把矛頭引導她這邊來。
叔叔點了根煙,也許是信了,因為往后他對奶奶的態(tài)度也惡劣起來。
彭朵韻就這樣孤獨又自卑地長大了。一直到高中,她父親回來了。她以為她父親回來了,她就有了一點依靠,可惜并沒有。
彭父脾氣暴躁,一點就著,有點不順心就摔鍋摔碗,自從他回來,家里就沒有點消停日子。不僅如此,他像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jīng)八十多歲了一樣,整日與奶奶吵架,一點也不體恤她。
奶奶身體本來就不好,被他這么一氣,更虛弱了。正好那陣子流感盛行,奶奶不幸染上了。她吃藥也不見好,整日昏昏沉沉地睡著,也不怎么起床吃飯。彭朵韻讓彭父去請醫(yī)生來看,結(jié)果村里的醫(yī)生一聽是八十多歲的老人,說什么也不上門,讓他們趕緊送到醫(yī)院去。這么折騰一遭,奶奶雖然流感好了,但到底也沒堅持多長時間,就去世了。
世上唯一能給彭朵韻一點溫暖的人也走了,那天夕陽如火,遠處幾只烏鴉懨懨飛過,彭朵韻跟在送葬隊伍的后面低頭哭泣。從此往后,只剩下她一個人恐慌著面對這個世界了。
彭朵韻好不容易上了大學后,父親反而開始纏著她了。他老了,很多事都應付不過來了,需要彭朵韻,于是便隔三差五給她打個電話,問她各種事情該怎么辦。
彭朵韻不愿應付他,因為跟他說,他也總嫌她說不清楚,要不了兩三句就暴跳如雷,氣得彭朵韻總?cè)滩蛔_他嚷嚷,每次都要糾纏很長時間。她不想讓宿舍里聽到她大聲嚷著說出家鄉(xiāng)的方言,因此總急匆匆地跑出去接電話。
就是如此,彭朵韻才不愿主動與家里人聯(lián)系,生了病也只自己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