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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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萬斤堂”長安分堂。
菜沒怎么動,四人就已經(jīng)喝干了十壇三十年的西鳳。
寒暄過后,陸修羽舉杯道:“顧兄你們此行,恐怕是為了李元昊想在長安稱帝之事吧?”
“陸家杭州‘萬斤堂’生意遍布大宋,眼線自然也遍布海內(nèi),即便的朝廷的‘皇城司’也不是對手,我們的確是為此事而來,只是辛苦了南小哥和司徒兄。”顧盼并不想否認,因為他知道在此人面前說真話才是最佳選擇。
“哎,想那李元昊在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與我大宋三場大戰(zhàn)皆勝,近來江湖盛傳此人已經(jīng)公開叫囂要打進這長安做皇帝!”陸修羽嘆了一口氣,喝掉杯中酒道,“若這傳言是真的,以李元昊這廝的性格長安城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修羅地獄,兄臺可知這長安城此時又多少人在咱們周圍窺探?兄臺可知此刻又有多少人在等著取你性命?兄臺可知……”
“你錯了!”顧盼突然打斷了陸修羽的話,那張原本似笑非笑的臉也變得嚴肅起來,只聽他正色道:“我輩都曾張門立雪,橫渠先生墓也與長安不遠,長安城自唐安史之亂后就日益衰敗,兄實在不忍這長安城數(shù)十萬百姓再次髡發(fā)受辱,乃至橫尸曝野,在我眼中根本沒什么達官顯貴,也沒什么販夫走卒,都是人。只要是人就有活下去的權(quán)力。”
顧盼此話一出,引得在一旁的司徒舍我不由頻頻點頭,南若飛卻像是沒聽見似的猶自喝個不停。
陸修羽聞聽此話,先是楞了半晌,一會兒手中青玉酒杯“波”的一聲碎了,他不由得嘆道:“我原來亦知顧兄俠肝義膽,不想竟如此胸懷天下,罷、罷、罷,若兄有用小弟之處,小弟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陸修羽此話剛一出口,卻聽司徒舍我突然冷笑道:“陸三郎說話好大的口氣,依我看三郎還是先把自己家的事情搞清楚后再操心天下吧。”
顧盼卻是心中一動,且先不論東京“萬斤堂”的財力與物力,就僅憑陸修羽已得海南劍派掌門人鐵頌之真?zhèn)?,長安這一回差事若有此人襄助定是如虎添翼,但其實他也早就看出陸修羽滿腹的心事,只是他知道這位陸家三郎心高氣傲,實在不便像司徒舍我這般當(dāng)面戳穿罷了。
不想南若飛卻是個最好事的,接著大聲說道:“原來還有讓東京‘萬斤堂’頭疼的事啊,說來聽聽?!?p> 顧盼聽罷此言,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他怕們?nèi)艘虼藗撕蜌猓泵φf道:“三弟竟肯幫愚兄?天下皆知東京‘萬斤堂’陸老爺子獨寵三郎,若是有閃失,顧某又怎擔(dān)當(dāng)?”
不料陸修羽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苦笑道:“難道顧兄只想將這恩澤天下之功獨攬?顧家豈非只有顧兄一脈單傳,不過顧家當(dāng)下的確像司徒兄所言有一件大事要辦,三位若肯幫忙卻是最好不過?!?p> “說說看,是什么樣的事竟讓陸家三郎開口相求?”顧盼點頭道。
“‘萬斤堂’當(dāng)真丟了東西!”
“什么東西?”
“三十萬兩黃金!”
南若飛聽到這,剛喝進嘴中的一口酒“噗”的一下噴了出來,司徒舍我也好像聽錯了似的盯著陸修羽看,而縱然顧盼出身大富之家聽到這個龐大的數(shù)目也不由得悚然而驚,要知道這大宋一年的國庫收入也才五千萬兩白銀而已!
顧盼喃喃道:“我道陸家三郎為何不遠千里來到長安,原來竟是這樣!這到底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家父在準備交易前先命小弟星夜兼程來至長安,原本這批黃金在計劃中兩天以前就應(yīng)該到了,但并未見其蹤影,小弟組織搜索了兩天竟一無所獲,今晚甚是煩悶,于是出來散心,也是機緣巧合不想竟碰見了三位?!?p> “可曾報官府?”
“一天以前報官,不僅知會過這長安府尹,并且還找到了蕭重樓!”
南若飛一聽到蕭重樓這三個字心中不由得一動,剛要張嘴問點什么,卻被顧盼嚴厲的目光制止后又咽了回去,也不知是什么緣故,天不怕地不怕的南若飛還就是對顧盼服氣。
只聽顧盼追問道:“可是那一品世襲‘定邊侯’蕭重樓?”
“除了他還有何人,不過蕭小侯爺客氣歸客氣,但延安府戰(zhàn)報緊急,侯府公務(wù)繁忙。”陸修羽黯然道,“小弟去了一次也就不便打擾了?!?p> “這三十萬兩黃金從何而來運往何處?”
“‘萬斤堂’華北分堂的五年的全部盈利,運至長安與吐蕃做一樁大買賣。”
“這筆錢的最后消息在什么地方?”
“在過了潼關(guān)還有消息傳來。”
“確定嗎?”
“非常確定!”
“那么就是說,這三十萬兩黃金就是在長安與潼關(guān)之間的某處丟的?”
“應(yīng)該如此?!?p> “車隊走官路?”
“一定是官路。”
“從潼關(guān)至長安這一路上已無山巒遮擋,端是一馬平川,賢弟大概已經(jīng)查遍了吧?!?p> “我們‘萬斤堂’動用數(shù)千人已經(jīng)在此間搜了三個來回,一無所獲?!?p> “什么人在押鏢?”
“戴英及500余名鏢師?!?p> 顧盼追問道:“號稱少林第一俗家弟子戴英?!”
“正是此人?!?p> “聽說此人不僅武功卓絕,而且勇毅無雙,大概可以排除監(jiān)守自盜?”
“戴大哥在‘萬斤堂’已歷十五載,可謂櫛風(fēng)沐雨,出生入死,有好幾次幾乎丟了性命,卻從沒有出過一回差錯?!?p> 其實陸修羽這句話說的有點多余,顧盼明明知道這戴英其實是“萬斤堂”堂主陸萬斤還未發(fā)跡之時的私生子,陸萬金這商業(yè)巨賈一生際遇頗多,為人豪爽,唯有愧于戴英的母親,在戴英的母去世后陸萬斤便將戴英送入少林托付方丈悉心培育,不想這戴英確適合練武,十余年后便闖出了少林第一俗家弟子的名聲,更被陸萬斤召回“萬斤堂”委以重任,而與陸修羽這同父異母的兄弟之間也處的是相當(dāng)融洽,甚至比其他親兄弟都要好的多。
“這就奇怪也哉,”顧盼撓了撓頭,“如此龐大的車隊難道自己會飛了不成?!?p> “顧兄,這里百姓盛傳……”陸修羽欲言又止,顧盼卻分明看到他的眼角一直在不停地抽搐。
顧盼道:“你我兄弟之間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陸修羽低聲道:“我們在潼關(guān)到長安的路上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紙錢,數(shù)量之多令人咋舌,所以有路人說這是‘鬼王借餉’的征兆?!?p> 司徒舍我在一旁突然插話道:“俗語說‘七月至,鬼門開’,難道說三十萬兩黃金是被鬼王拿走給群鬼發(fā)餉了!”
顧盼尊儒,因此對鬼神之說歷來都是存而不論,聽罷陸修羽與司徒舍我的言語,顧盼沉下臉冷笑道:“你我皆自幼修文習(xí)武,賢弟又是南海劍派年輕一代中的翹楚,如果單就劍法而言恐怕天下已沒有幾個人是賢弟的對手。司徒兄的槍法雖不敢說是天下第一,但也不逞多讓,可‘鬼王借餉’此等愚民之語居然也能讓你們信服?”
陸修羽和司徒舍我被顧盼幾句搶白說的面紅耳赤,半晌,陸修羽才窘道:“小弟原也不能信,直到今天早晨我在書房發(fā)現(xiàn)了這個?!闭f著從懷中取出一物放在幾案上,這是一塊通體黝黑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牌子,猶自在桌案之上閃閃發(fā)光。
夜已深,月東升,巨燭照耀廳堂內(nèi)光如白晝,但一股森然的寒意還是從顧盼幾個人的心中升起。他凝視著幾案之上的物件半晌無語,這牌子正面周邊是雕刻著在中原很少見到古樸的花紋,中間則是刻著一個微笑的異族裝束青年男子,雖然英俊非凡,但卻不是中原人士,宛若古代波斯的君王。
此時,一陣夜風(fēng)吹來使得燭光忽明忽暗,那雕牌上的男子就仿佛活了一般,幾乎就要破牌而出,南若飛不再喝酒,只是定定地看地看著那雕牌發(fā)愣,司徒舍我的神情倒似沒什么變化,但身上卻多了些肅殺之氣。
顧盼瞳孔收縮,幾乎過了好久才慢慢說道:“魔教,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