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蘇淺獻(xiàn)毒計，武丁困盤龍
七月癸卯，商王武丁，親率大軍五千，以神威將軍侯告為先鋒，以奮威將軍飛裳為左翼，以撫軍將軍陸寒為右翼，與楚師斛律問雁，大戰(zhàn)于武陽關(guān)下。
斛律問雁與武丁約以兩場比試定勝負(fù)。第一場“致師”，耿津失戰(zhàn)車，容昊失右耳，荀奕左胸中箭，大楚慘敗，大商完勝。
第二場，沖陣對決，武丁親自擊鼓，大商軍士氣高漲，踴躍沖鋒。陸寒奮起神威，力擒容昊，飛裳大破楚師左軍，侯告發(fā)矢兩支，射落斛律問雁帥旗，射破楚軍戰(zhàn)鼓！
楚軍潰退，武丁揮師掩殺，一路追逐，漸漸深入大楚腹地。
已酉日，楚軍潰入盤龍城。大將軍斛律問雁與耿津、荀奕、蘇淺大殿議事。
荀奕箭傷漸愈，仍復(fù)任左軍統(tǒng)領(lǐng)，容昊被擒，斛律問雁便任命副將蘇淺，為右軍統(tǒng)領(lǐng)。
斛律問雁自癸卯日至今，一路敗績，已然威風(fēng)墮盡。她目視三位將軍，見他們也是丟盔棄甲，滿臉頹喪。
斛律問雁開口道：“自武陽關(guān)一戰(zhàn)，我軍已折損許多將士，丟棄許多城隘，若再失去盤龍城，則我軍只能退回鄀都。大王委以重任，殷殷而待，我們卻引敵入楚，禍及王都，我等將以何面目面見大王？”
耿津、荀奕、蘇試垂首，無言以對。
良久，蘇淺起身，“大將軍，末將有一計，未知可言否？”
耿津、荀奕嗤之以鼻，連大將軍都束手無策，你能有什么好計謀，論職位，論資歷，哪里能輪得到你進(jìn)言？
斛律問雁卻眉頭一舒，經(jīng)連日來的觀察，這蘇淺作戰(zhàn)英勇、頗具膽色，問雁便將其擢升為右軍將軍，把容昊的右軍，交給他來統(tǒng)領(lǐng)。目前，這三軍之中，卻是右軍傷亡最??！或許此時，蘇淺能獻(xiàn)計破敵，扭轉(zhuǎn)頹勢，也未可知呢……
“蘇將軍但講無妨，本帥定從諫如流！”斛律問雁鼓勵蘇淺直言。
蘇淺道：“這盤龍城，北望江漢平原，一馬平川，南、東、西三面環(huán)水，若無舟楫，便無去路，極易被商軍環(huán)堵，我軍何不棄之？”
耿津和荀奕索然變色，“大膽蘇淺，這盤龍城乃我軍絕地反擊之地，豈可輕言放棄！”“蘇淺！你是被商軍打怕了吧？未經(jīng)一戰(zhàn)，棄城而走，我楚軍就如此不堪一擊嗎？”
斛律問雁疑竇重重：“是啊，蘇將軍，放棄了盤龍城，鄀都便將岌岌可危??！”
蘇淺繼續(xù)說到：“大將軍容稟，棄城實乃緩兵之計，有棄城在先，才有反攻在后。我軍撤出盤龍城，伏于城北翼際山之中，留給商軍空城一座，商軍進(jìn)城，我軍集中兵力緊圍北門，卻將南、東、西三面所有舟楫撤去，水深流急，無舟可渡，對商軍而言，盤龍城便是死地！”
斛律問雁聞言大喜，“蘇將軍果然妙計，若能生擒武丁，則攻守易形，我軍不僅能迅速收復(fù)失地，還可直逼北蒙，破商便指日可待！”
耿津、荀奕見大將軍首肯，便無話可說，相視頷首，隨聲附和。
斛律問雁見眾將無異議，遂下達(dá)命令：“耿津聽令！”
“末將在！”耿津起身謝禮。
“命你率中軍千人，把守盤龍城北門，待商軍至，虛設(shè)旗鼓，與之佯戰(zhàn)，卻于西門退出盤龍城?！?p> “末將領(lǐng)命！”耿津施禮接令。
“荀奕聽令！”
“末將在！”荀奕起身施禮。
“命你率左軍千人，沿江水、漢水，搜索所有船只，盡數(shù)藏匿，只留少許泊于西門外，用于接應(yīng)耿將軍，并與之退往翼際山中，與大軍會合?！?p> “末將領(lǐng)命！”荀奕施禮接令。
“蘇淺聽令！”
“末將在！”蘇淺起身施禮。
“命你持我大將軍令，速去鄢城、鄀都、郢城，提調(diào)五千兵馬，速至翼際山之北，待武丁被圍，商軍援軍必至，你定要將援軍截在翼際山之北，武丁糧盡必降，武丁降，援軍潰，蘇將軍便是奇功一樁！”
“末將領(lǐng)命！”蘇淺施禮接令。
庚戌日，商王武丁率軍殺至盤龍城。城頭之上豎楚軍旗號，甲士登城，戒備森嚴(yán)。武丁命神威將軍侯告，城下搦戰(zhàn)。
楚師中軍將軍耿津，率一千人出城接戰(zhàn)，兩軍對陣，戰(zhàn)鼓齊鳴！
侯告擎昆吾劍，縱馬向前，耿津舉劍相迎，戰(zhàn)有三合，耿津不敵，率軍向城中敗退，侯告揮師掩殺。
楚軍退入城中，卻待關(guān)閉城門，不料，侯告馬快，已然縱過吊橋，射倒三名關(guān)門守軍，城門洞開！
侯告昆吾劍一舉，大軍殺入城內(nèi)。耿津軍棄城，出西門乘舟而去，瞬間蹤影全無。
武丁率軍入城，似覺情形不對，大楚軍為何如此輕易便棄守了這座江漢重鎮(zhèn)？楚軍何以撤得如此干凈利落？西城外的船只似乎早就備好？城中百姓寥落，軍糧卻不知去向，楚軍大隊人馬去了哪里？
武丁出榜安民，令軍隊城內(nèi)休整。
未時，忽探馬來奏報，楚軍從北面翼際山方向殺來，浩浩蕩蕩，近一萬人馬，為首者，正是楚大將軍斛律問雁！
武丁登上城樓，見城外景黑壓壓盡是楚軍，已將北門死死圍??！
斛律問雁立于戰(zhàn)車之上，耀武揚威，“大王無恙，盤龍城三面環(huán)水，無舟可渡，北門又有楚軍萬人，直如銅墻鐵壁，欲脫此困，勢比登天！”
武丁方知中計，心道，如此形勢，只宜速戰(zhàn)，便命侯告率一千騎兵，出城沖陣，命飛裳和陸寒，各率一千人馬，在后策應(yīng)。
城門開處，侯告掌中虎頭湛金槍，胯下踏雪烏騅馬，率軍殺向楚軍大陣，城樓之，上武丁親自執(zhí)槌擊鼓！
斛律問雁令中軍撤向兩翼，放侯告軍馳入陣中，待侯告軍悉數(shù)入陣，問雁便命大軍合圍，將侯告軍死死圍在垓心！
侯告奮起神威，指揮眾軍，左沖右突，奈何，楚軍竟越殺越多，層層疊疊，一重重，殺之不盡！
商軍傷亡人數(shù)瞬時激增，勇士們一個個跌落塵埃！武丁忙命收兵，侯告奮力殺透重圍，回頭見仍有數(shù)百大商兒郎，在垓心激戰(zhàn)，便又縱馬殺進(jìn)陣中，左沖右突，無人能擋！侯告將幸存商軍，聚在自己身側(cè)，仗劍提槍，沖殺在前，眾兒郎在后相隨，侯告再次殺透重圍，飛裳和陸寒接應(yīng)眾軍士，退入城中。清點人數(shù)，一千騎兵，折卻大半，武丁心痛不已。
武丁命侯告、飛裳、陸塞，出盤龍城南、東、西三門，沿江搜索船只，三位將軍酉時方陸續(xù)返回，面見武丁，均是默然無語。原來，這沿江船只，已被楚軍盡數(shù)藏匿，連打漁的小船，也不見一艘！
忽軍士來報，北門外楚軍降起五個大土堆，不知何意。
武丁登上城樓，果見城門外有五個巨大土堆，上窄下寬，形同尖塔。
楚大將軍斛律問雁，沖著城樓上的武丁狂笑不已，“哈哈哈……商王，這是我大楚送給您的禮物，這土堆名喚‘京觀’，里面掩埋的，盡是殉國商軍的尸體。‘京觀！’這是大商的屈辱，卻是我大楚的榮耀！哈哈哈……”
武丁與眾將士聞言，不禁雙拳緊握，牙關(guān)緊咬，目眥盡裂，怒發(fā)沖冠！武丁心中悲憤，渾身顫抖，站立不穩(wěn)，侍衛(wèi)忙上前攙扶。
侯告、飛裳、陸寒三將，欲率軍出城，與敵死戰(zhàn)！武丁忙阻止：“三位將軍，不可！這是敵軍之計，她故意激怒我們，引我們出城交戰(zhàn)，卻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越是危急關(guān)頭，我們越要冷靜！冷靜！”
“可是，我們殉難戰(zhàn)士的尸首，怎能容他們?nèi)绱宋耆?！”飛裳說著，已然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大商兒郎，血染征塵，為國捐軀，我們定要親手掩埋他們，我們要隆重地安葬他們，送他們回家……”武丁默默自語，漸漸心生一計。
亥時已至，武丁喚三位將軍進(jìn)殿聽令。
“侯告聽令！”武丁拿起一支令箭。
“末將在！”侯告施禮，侍立聽令。
“命你帶五百騎兵，多帶火箭，出城擾敵，在敵營中燃起大火，令其自亂，只求擾敵，不求交戰(zhàn)！”武丁囑道。
“末將領(lǐng)命！”侯告施禮接令。
“陸寒聽令！”武丁又拿起一支令箭。
“末將在！”陸寒施禮，侍立聽令。
“命你帶二千步卒，分成五隊，帶足工具，掘開京觀封土，接壯士們回城！”武丁語氣悲壯。
“末將領(lǐng)命！”陸寒施禮接令。
“飛裳聽令！”武丁拿起第三支令箭。
“末將在！”飛裳施禮，侍立聽令。
“趁敵自亂之時，混入敵營，奪下一身裝束，喬裝改扮，混過盤查，速回北蒙求救！”武丁目光殷殷，滿含期待。
“末將領(lǐng)命！”飛裳施禮接令。
夜色濃重。盤龍城北門悄悄打開。侯告率五百騎兵，持弓弩。配火箭。迅速接近敵營。
距敵營一百五十步，侯告下令“放箭！”一支支火箭如流星一般，劃破夜空，飛向敵營。
火箭落在營帳之上，立刻點燃帳篷。并迅速蔓延，瞬間?；鸸鉀_天。楚營變成一座火海！
楚軍奔跑呼號，亂作一團(tuán)！耿津大呼：“不要亂，各守本營，迅速汲水救火！”“中軍聽令！保護(hù)大將軍撤至安全地帶！”
斛律問雁驚魂甫定，忙發(fā)號施令：“三軍聽令，嚴(yán)守營地，防止商軍突圍！有放過商軍者，殺無赦！”
在侯告的掩護(hù)下，陸寒率二千步卒，迅速接近京觀，眾軍上前，掘出封土，商軍陣亡將士的尸體，一具具裸露出來。陸寒及眾軍士，含著眼淚，背起陣亡將士的尸體，迅速向城中撤去。
在混亂中，羽飛裳悄悄摸進(jìn)楚營，潛至一名楚軍身后，手起一掌，將軍士砸昏。趁人不備，飛裳將其拖至暗處，除下盔甲，迅速換上楚軍裝束，趁亂向楚軍營地后方移動。
飛裳見已退至無人防守之處，便于馬廄中牽出一匹體形壯碩的良駒，飛身上馬，縱馬疾馳，向北蒙方向飛奔！
侯告估摸時間，飛裳應(yīng)已成功混過楚營，陸寒的任務(wù)也已完成，便率軍退回盤龍城。
辛亥日子時，盤龍城南門外，江水畔山岡，武丁率侯告、陸寒及眾軍士，肅立默哀，武丁親手埋葬商軍殉難者遺體。
一座座新墳，靜默在風(fēng)雨中，武丁與眾將士默默致敬，為死難壯士，獻(xiàn)上最后的挽歌。
雨水打濕了鬢發(fā)，模糊了雙眼，浸透了衣衫，眾人依舊默立在雨中，他們在默默祈禱，戰(zhàn)友，一路走好！
禮畢，震天的呼喊突然響徹江畔山巒！“戰(zhàn)沙場！建功業(yè)！護(hù)百姓！衛(wèi)在商！”“戰(zhàn)沙場！建功業(yè)！護(hù)百姓！衛(wèi)在商！”
黎明沖破霧靄，緩緩而來，一場激戰(zhàn)，正在等待這些困守中的大商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