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涼夜給燕璘唱了一出新戲。
戲是這兩天他自個兒寫的自個兒排的,講的是一個風流才子在兩名女子之間流連的故事,通場只有才子一個人的戲,詳盡地表現(xiàn)了其對待兩個女子的復雜心理。
是,他故意的。
誰還沒個小脾氣呢。
誰樂意自己做另一個人的影子呢?
燕璘坐在窗前,已經(jīng)聽了快半個時辰了,這戲有三場,現(xiàn)在正是最后一場,葉涼夜正唱到風流才子進行最后選擇的時刻。
他嘴邊噙著笑,目光有些迷離,卻始終穩(wěn)穩(wěn)地落在葉涼夜的臉上。
那天荷花池上,燕珩看見葉涼夜時的微微一頓,他也看見了。
——他知道,葉涼夜的側(cè)臉,與燕璘的側(cè)臉有六七分相像,他這般深深地看著,心里頭涌起的也不知是跟誰的回憶。
他當時……為什么會贖了葉涼夜呢?真是有意思,日子過著過著,竟過得有些糊涂了。
“哎呀呀,她一個勝似花解語,她一個堪比玉生香,倒叫我難放下,愁斷腸;哎呀哎呀呀,她一個知我萬千意,她一個攪我不安寧,倒叫我無主拿,各歡欣。細想想,只怪這世間情愛難忍,不怪我動心成雙?!?p> 葉涼夜的唱腔非常好聽,他本身的嗓音是屬于偏柔偏細、非常干凈的,但之前唱過幾年丑角兒,聲音又有幾分板正、幾分脆耳,如此一來倒很符合風流公子給人的印象,假正經(jīng),真多情。
再配上這些唱詞。
燕璘覺得有些戳心。
隨后又低低笑了一聲,笑葉涼夜借著這出戲,跟他討要公道。
膽子倒是挺大,他還從未遇到過有人敢生他的氣,或者以任何方式來向他表達不滿。
這詞兒寫得也好,第一個[她]不就像燕璘,第二個[她]不就像葉涼夜自己么?
還動心成雙?這臆想的本事夠厲害的。
“罷罷罷,她一個心頭朱砂,不敢想,不敢忘,她一個眼中白雪,不能碰,不能藏,就此空門地藏王,有我情絲盡斷,聽經(jīng)誦佛孟婆湯。”
燕璘嘴角的笑意頓住了。
嗯?
怎么唱著唱著,到最后他遁入空門了呢?
呸,不是,這風流公子怎么遁入空門了呢?
他瞇了瞇眸子,看著已經(jīng)唱完最后一句,還雙手合十眉眼低垂沉浸在戲里的葉涼夜,心口一滯。
怎么,這意思是,這風流公子不應該耽誤兩個女子,該自己懲罰自己,把自己送去當和尚?
好你個葉涼夜!真是膽大包天!這臺詞夠可以的?。∫詾樗牪怀鰜?,還是巴望他聽出來?
“葉涼夜,出戲了?!?p> “噢,主子?!比~涼夜徐徐睜開眼,眼中一片坦蕩,“主子覺得這新戲好聽嗎?”
“好聽。”燕璘一本正經(jīng)地笑著,清俊的面容甚至劃過一絲贊許,他點點頭,示意葉涼夜來自己身邊坐,“涼夜唱累了,喝杯茶吧?!?p> 葉涼夜接了茶,這時候倒有些想笑了,他這主子聰明得很,不可能沒聽出來他唱的是什么,卻還能如此從容淡定,不是臉皮厚,就是臉皮厚。
“這戲,以后不用再唱了,我不會聽經(jīng)誦佛,也不會是風流公子,葉涼夜,太多愁善感不快樂?!?p> “噢?!?p> 你說歸你說,信你算我輸。
你不僅是風流公子,你還是沒自覺的風流公子。
“燕珩回來了?!毖喹U轉(zhuǎn)回身繼續(xù)看著窗外,從這里只能看得到無極殿的屋頂,但是他日子算得準,加上耳朵好使,燕珩一回來他就知道了。
“嗯。”
“聽說三哥和酈元慷大吵了一架?”
“還沒有去打聽仔細?!彼@兩天都撲在新戲上呢。
燕璘抿了抿唇,又想了一會兒不知道什么東西,這才關(guān)了窗,看了看葉涼夜。
“睡覺吧,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