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遺憾與巧合（五）
第二天一早，齊曉起來就先回了小區(qū)宿舍，她的行李都還在宿舍里。一聽說她真的要搬走，師傅和紅姐她們都急了，都忙攔她，還出主意說，別怕那個陳經(jīng)理，就賴在這兒別走?？升R曉并不想那樣，她不是怕那經(jīng)理，只是覺得不想生事，再說自己也確實給人干不了活兒了，不讓住了也正常。
大家勸了她會兒，時間差不多，就先去澡堂吃飯開工了，走之前師傅拍拍她說:“先別走啊！回來我給你想辦法！”
齊曉“嗯”了一聲。
但等大家一走，齊曉就立馬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她東西不多，用一個蛇皮袋裝上自己那床小花被和幾件衣服，然后就從床底下拉出了那只皮箱，箱子不太大，跟著她東奔西跑這些年有了不少磕碰和磨損，好長時間不動了，箱子外面一層灰，她找來塊抹布擦干凈。
她把箱子解鎖打開――里面是幾件厚衣服、還有幾本書和一些雜物，她先從衣服里翻出了一條羊絨圍巾，拿出來放到一邊床上。又伸手去衣服下面摸，拎出一個棕色的毛絨熊，她把那熊抱在胸前，右手摸索著使勁兒按按它肚子，感受到有塊地方硬硬的，就順手拉開拉鏈，伸進(jìn)手去從里面掏出了一個小黑布包，那小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她看看那封口的地方，那里貼著的彩畫膠紙依然粘得很貼實，沒有打開過的痕跡，她就又放心地把它塞回了熊肚子里。
箱子角落里還躺著幾樣小東西，齊曉把它們都挨個兒拿起來摸了摸，這些東西并不值錢，可卻是她最舍不得最珍惜的。
這里面有一本相冊，她忍不住拿出來放在床邊翻看起來，其實雖然這相冊一直在身邊，她之前卻很少拿出來看，今天她也翻的很快，里面很多照片她是不敢久看的，因為她看了就會心疼。翻到后面有一張合影，她本來也只是隨意看了一眼就翻過去了，但她忽然又想起什么，就又把那張照片翻回來仔細(xì)看，這一看她就頓住了，索性她又把那照片抽出來拿到眼前端詳，眼里滿是難以置信的驚訝。
合上相冊，齊曉又發(fā)了好一會兒呆，然后才把那些東西都原處放回，把箱子重新合上。她這也就算收拾好了，這幾年，隨著四處流蕩她的行李也越來越少了。
齊曉把之前找出的那條圍巾舒坦舒坦重新疊整齊，又找了張紙寫了些東西，那是給師傅的，除了道別和感謝，她還寫上了欠師傅的錢數(shù)，說要盡快還上。寫好，她就把這紙連同那條圍巾一起放到了師傅的枕頭底下。
一切妥當(dāng)，齊曉把那蛇皮袋往行李箱上一綁，把自己那只舊挎包也挎上，然后打開門拖出行李，又回身給她們把門帶上，接著下了樓，又出了小區(qū)。
…………
夏陽今天又踩著點兒來到學(xué)校門口，看看表，離放學(xué)還有幾分鐘，他把車停在學(xué)校門口靠右側(cè)對面的馬路上，然后落下車窗往對面張望，臨近放學(xué)，學(xué)校兩側(cè)早就擺了一溜攤子，大部分都是賣吃的的，一般這個點兒像這種地方城管也不怎么太管。
她的大鍋這幾天都是擺在學(xué)校右側(cè)，而且還沒占到過太好的位置，他就從右側(cè)最遠(yuǎn)處找起，一溜兒看過去沒看到她，他又往回看了一遍還是沒有。他眉頭一皺，下了車往前走了幾步，又向?qū)W校左邊瞅瞅，也沒找著。來晚了？又等了幾分鐘，學(xué)校馬上要放學(xué)了，她還沒出現(xiàn)，他心里有點著急，就干脆穿過馬路到校門口去了。
他過來后從校門右側(cè)一直走到左側(cè)，整個把那些小攤子都走了一趟也還是沒找到她。
這會兒學(xué)校里鐘聲響起，放學(xué)了。夏陽只好先回到車上等月月，沒幾分鐘有學(xué)生陸陸續(xù)續(xù)往外走，他一直盯著她之前老呆著的那一片位置，可她一直也沒出現(xiàn)。
又過了十來分鐘，月月從對面跑過來，空著手，一臉失望，一拉開車門，就和她哥匯報：“哥！哥！我今天可沒完成任務(wù)，那姐姐沒來！我走了一大圈兒都沒找到她！”
“嗯！我知道了！”
聽他哥的語氣好像并不是很吃驚，月月就歪著腦袋，問：“哥，你不奇怪嗎？那咱們怎么辦呢？”
“沒怎么辦，回家！”
“哥！你不著急嗎？那姐姐沒來，會不會有什么事??？”見她哥也不著急了，月月倒操起心來。
她哥沒回答她，只立馬啟動車子，上路往回開。
夏陽邊開車，邊在心里狠狠罵了自己一句，夏陽！你怎么就又磨嘰起來了呢！
…………
齊曉沒想到自己的搬家很快變成了流浪。
齊曉前兩天就打聽著找好了一家小旅管，城中村里的人自建的那種，還算便宜，而且人家還答應(yīng)她，每天多付五塊錢她就可以用他們的廚房煮茶葉蛋。然而等她下午拖著行李到了那家旅館，人家跟她要身份證辦入住的時候，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份證找不到了，她也才想起她那身份證在很多天之前就在那醫(yī)院里押給了別人。
她怎么和那旅店老板說都不行，人家說正在嚴(yán)打期間沒身份證肯定是不能讓住，于是她只能又拖著行李出來。她出來之后忙又試著找了兩家旅館，可問了問結(jié)果也是一樣不行。
從旅館出來，齊曉一只手拖著行李箱，望著這陌生的街道，一時都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呢？她感覺這次真的要崩潰了！
齊曉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溜達(dá)，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好像也覺不出累了，雙腿已經(jīng)麻木，她茫然地拐進(jìn)一條不知道名字的街道，正朝著西去，紅亮的夕陽一下子照在她的臉上，一時就照得她睜不開眼，照的她幾乎要流淚。
師傅這會兒打來電話，問她在哪里。她說已經(jīng)找了家小旅館住下了，還說了人家可以借她用爐子煮茶葉蛋。師傅說，那還好，如果有事兒就回去找她。齊曉隔著電話點點頭，緩了一會兒才“嗯”了一聲。
天越來越晚了，夕陽落了，路燈亮了，夜風(fēng)送涼，齊曉的腦袋慢慢清楚理智了起來。自己的問題還是要她自己一個人解決，她想自己總不能在大街上溜達(dá)一夜，怎么也得落個腳?；卦杼?？她想了想還是算了吧！可那還能怎么辦？也只能用自己慣常用的辦法——找個洗浴中心湊合一宿，那里不用身份證。
沒想到從澡堂出來又住進(jìn)澡堂！她不由苦笑了一下，心說我這輩子是離不了這地方了嗎？沒辦法，天越來越晚了，她還得快點兒找了，走著走著看到前面一家肯德基，她心里一動，就留意看那門口玻璃上面的字，果然寫著“24小時營業(yè)”幾個字，這里可以呆一宿啊！上大學(xué)半夜等火車就在肯德基里面待過，而且不點餐也可以。
不過現(xiàn)在正是飯點兒，里面人還挺多，她不打算點餐不想進(jìn)去站人家的位子。就走到附件一個已經(jīng)下班關(guān)門的銀行門口，放好行李坐在臺階上等時間。一坐下她才感覺出疲憊，還有點兒餓，想起挎包里好像有包方便面，還有昨天賣剩下的幾個茶葉蛋，她掏出來雞蛋來看看，還沒壞，就剝了皮吃起來。
齊曉看著眼前熱熱鬧鬧的街市各色的燈亮的越來越多，人流依然匆忙，有趕著回家的，有忙著出來享受夜生活的，這城市的夜景真是絢麗多姿。熙熙攘攘幾個小時之后，大小店面又漸漸閉店落鎖，燈也變少了，人和車也少了，大街慢慢安靜下來，一天過去就像一幕繁華熱鬧的大戲落幕，這城市舞臺看起來也有了幾分落寞。而坐在這兒的她只是一個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