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擋風(fēng)遮雨的地方（二）
齊曉是臨近中午才從那小店回來的，其實兩位爺爺奶奶還很熱情地要留她吃午飯，但她謝絕了。
回到澡堂，師傅她們圍過來問她：
“怎么樣？那活兒能干嘛？靠譜嗎？”
齊曉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敷衍地說了句：
“嗯、還行吧！”
聽她這樣說，大家覺得這應(yīng)該是差不多了，還都挺替她高興。
可說是那么說，這究竟行不行，齊曉自己其實都還沒想清楚，她心里還有點兒亂，她怎么沒想到會遇上這么巧的事。
齊曉沒想到那小店的老板竟然會是上次撞車的那個爺爺，她因為臉盲一開始并沒有認(rèn)出那爺爺，可這爺爺一見她，就立馬很激動地和她說起了之前車禍的事，齊曉聽他一說也就立馬明白了，今天這事兒估計也不是什么巧合，只是她不知道這爺爺是怎么找到的自己。她想了想也沒選擇去問。
那爺爺先對她表示了感謝，說感謝她及時幫他送醫(yī)，然后又一個勁兒地道歉，為他家里人當(dāng)初對她的態(tài)度，也因為撞車讓齊曉手臂骨折丟了工作，然后就說想讓她來他們這里工作，也算做個補償。爺爺給的這份工作待遇很優(yōu)厚，包吃包住，工資每月兩千，還說要覺得少可以再商量，而且對工作內(nèi)容上也沒提具體要求，只說力所能及就好。
這爺爺顯然很了解齊曉目前的狀況，提供的條件都是她眼下亟需的，而且也許是怕她思想有壓力，爺爺還解釋說他們眼下確實是需要用人，不用她也會用別人?？升R曉不用細(xì)想也很清楚，眼前這明顯不是普通的招工，應(yīng)該就是沖著幫自己來的，面對這萍水相逢的老人的善意，自己要不要接受呢？齊曉猶豫了。
或者拒絕？臉盲的她拼命回憶著夏爺爺和那個奶奶的面貌，還是有些模糊，但他們溫暖慈祥的笑她好像又記住了。那奶奶關(guān)心她的傷，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胳膊，一臉慈愛地問：“丫頭很疼吧?”，她的語氣親切自然不像在問陌生人，就像在問自己的晚輩，奶奶的手溫暖干燥還有點粗糙，應(yīng)該也有不少老繭吧，齊曉不知怎么那一下兒就想起了自己的姥姥，當(dāng)時眼睛就一熱。
那小店并不太忙，一上午齊曉就坐在爺爺遞給她的小竹凳上，那兩位老人家絮絮叨叨地和她說著話，身旁守著幾十個泛著幽光的老瓷壇，鼻子里凈是那經(jīng)過歲月才能腌制出的飽滿的咸味，耳邊還有墻上掛表的指針在“滴答滴答”，好久沒仔細(xì)體察過這樣的市井五味，她那顆早就像水泥一樣堅硬沉重的心，忽然就慢慢柔軟輕巧起來，那一瞬她竟恍惚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恬適安穩(wěn)。
可老天不知道，把那樣的她放在這樣的一副情景里，對她也同樣是一種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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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陽今天在餐廳一直很忙，其實他是故意不讓自己閑下來，前面沒什么事兒了，他又跑去后廚，還親自做了幾道菜，可惜今天他卻意外的都發(fā)揮失常了，那幾個菜都做的有點兒失敗，他沒讓上桌，直接扣進(jìn)了垃圾桶。
大米看見，夸張地大聲嚷嚷著：“你這可算是暴殄天物啊！浪費?。 ?。說著就趕緊拉他出來，“少爺！你還是趕緊歇歇吧！你這心里頭就不靜，做什么也做不好！”
從廚房回了辦公室，大米遞給他顆煙，問：“怎么樣？還沒回信兒？”
他接過煙沒點，搖了搖頭。
“那你也不用擔(dān)心，沒問題！你想啊，依她眼下這情況，你這就相當(dāng)于給了她根救命稻草，她肯定得抓住啊。不過也難說，女孩子嗎？難免還要矯情一下。”
大米抽了口煙，又嘆了口氣，說：“唉！你說這真是世事難料啊！她怎么會混成這樣了呢？當(dāng)年她可是實打?qū)嵉膶W(xué)霸了吧！妥妥的名牌大學(xué)的料??！還有，我記得她當(dāng)初家庭條件也不錯??！怎么就會到這樣了呢？你說她這是經(jīng)歷了什么？還有，她怎么就不認(rèn)識你了呢？失憶了？”
夏陽也把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眸色一暗，搖搖頭，“不知道！”，這個讓他郁悶又費神的問題他已經(jīng)暫時不想糾纏了，“你說她真會來嗎？”靜默了幾分鐘，夏陽又問了大米一句。
大米扭頭看著他笑笑，“我不是說了嗎！她肯定會！你呀！真是關(guān)心則亂，你還以為她是當(dāng)年那個驕傲清高的女學(xué)生嗎？估計那些東西，就這幾年她過的這日子，這社會什么也早已經(jīng)給她扒沒了！如果一個人連飯都吃不上，她還能矯情什么呢？說實話，都這樣了，她還沒墮落就挺讓人佩服！畢竟她長的還挺漂亮，這姿色在這社會還挺值錢的，要一般的人早就……唉喲！”
“你特么胡說八道什么！”
看他越說越?jīng)]了譜，夏陽狠狠給他肩膀上來了一下。
“好好好！不說了！”大米揉揉被砸的生疼的肩說，“不過你信我！自尊不能當(dāng)飯吃，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要吃飯，那丫頭那么聰明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的?！?p> ……
確實，齊曉比誰都知道自尊不能當(dāng)飯吃。
金山女澡堂里大伙的中午飯都是自己做，幾乎每天如一的是一鍋大鍋菜加饅頭，菜好了師傅招呼齊曉過來吃飯。齊曉便過去盛了一碗菜，又拿了一個饅頭悶頭吃起來。雖然這也不算好吃，可她知道在別處還吃不上這么便宜的飯菜，她一離開了這里，吃飯馬上也會成問題，何況在她這兒還不是一個人的飯都問題。
感性的東西過去了，她開始理性地算計起來，馬上就是月底了，給醫(yī)院寄錢的日子又快到了，還有欠師傅的錢她也不能老不還。如果她不接受夏爺爺給的工作，看看自己這傷臂，一時半會兒好不了，眼下也只能去賣個茶葉蛋，還要花錢租房，也不知道一天能剩下幾個錢。
……
下午四點多，夏陽才送走了省衛(wèi)生局檢查組的人，小泰陽這次被選定代表市里接受上頭的檢查。這種場合大米一般都往后靠，因為他那嘴有時候說話實在是沒個把門兒的。
送走他們，夏陽趕緊回屋拿手機看，剛才他不方便帶手機，這會兒一看果然有好幾個未接，其中就有爺爺打來的，他忙播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