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老朱同志出獄的日子。
這年頭的牢獄,好進不好出,出獄的基本程序還是要走的,手續(xù)還很復雜。
可憐的老朱同志,又在地窖中忍餓受凍,睜著眼睛挨過了一宿。
馬夫人帶著黃觀三德,還有小香香,在大帥府門口接老朱同志。
郭大帥間接中了黃觀的圈套,斗地主輸?shù)锰珡氐?,又故技重演,氣得在家裝病不出,連面都沒有露,人影也看不見。
就因為他經(jīng)常這樣搞,不敢面對現(xiàn)實,這才逐漸脫離群眾,讓孫德崖等人掌控了軍中大權。
靠,郭大帥你別這樣啊,真的勇士,敢于面對慘淡的人生,敢于直視淋漓的鮮血。
黃觀眼珠子一轉,招手叫過高首,塞給他一包孫德崖等人的黑材料。
讓他悄悄混進大帥府,把匿名信送到郭大帥府上,揭發(fā)孫德崖十大罪狀,暗中為郭大帥吶喊鼓氣助威。
郭大帥,你要是個男人,就給我站起來,去和孫德崖斗個你死我活。
千萬不要分心……再來找我們老朱家晦氣!
黃觀深謀遠慮,這招可謂極為陰險歹毒,也十分無恥。
你們的那些爛底,我都統(tǒng)統(tǒng)交出來了,就讓你們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
這分明就是要將郭大帥和孫德崖,死死按在濠州城中,天天搞內部斗爭,無力再插手定遠的事務。
朱元璋蒙受不白之冤,遭了牢獄之災,餓得頭昏眼花,兩腳發(fā)軟,走路都直打踉蹌。
兩個軍卒一左一右攙扶著他,送出門來。
黃觀兩世為人,還是頭一回接獄,感覺很新鮮,沖著老朱同志揮著手,滿臉喜氣大叫道:“義父,這里,這里……”
朱元璋看見養(yǎng)子笑嘻嘻的樣子,心里不禁想起了他的忠告,眼神怪異地多看了黃觀兩眼。
真沒有想到啊,你這敗家玩意兒,還長著一張烏鴉嘴,竟然讓你小子一語成讖!
馬夫人招呼了三德一聲,一起上前扶著老朱同志,眼淚汪汪,神情關切,都說不出話來。
黃觀湊到面前,和母親一起攙扶著老朱同志的胳膊,認真道:“義父,孩兒的話,這下你信了吧?我們還是趕緊跑路吧,馬上搬家去定遠,濠州這地方,恐怕再也沒有我們容身之地了?!?p> 朱元璋愣了愣,以他對養(yǎng)子的了解,一聽準沒有好事,頓時提高了警惕,狐疑看了黃觀一眼,急急問道:“你……在外面又干什么壞事了?”
靠,還真是知子莫如父啊!
我暈,什么事都逃不老朱同志的眼睛!
黃觀心虛,害怕地往母親身旁躲了躲,靦腆地低下了頭,小聲道:“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就是……把義父箱子里那些郭大帥的東西,全部賣給孫德崖了,讓他幫忙救義父,還白賺了他一百兩銀子……”
“咝!”
朱元璋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身體搖晃兩下,眼冒金星,幾乎當場暈倒!
這敗家玩意兒,那些東西隨便拿出一樣來,都可以惹得濠州天翻地覆,血流成河,是可以輕易示人的嗎?
我老朱都不敢動,你膽子倒不小,敢拿出來賣銀子,你想過后果沒有?
很嚴重的!
朱元璋氣急敗壞,嘴巴直哆嗦,眉毛亂跳,憤怒地脫下鞋來,當場要用鞋底抽黃觀。
你這敗家玩意兒,是想害得我們家破人亡啊,留著也是個禍害,不如……直接打死算了!
老朱同志氣極生怒,面色鐵青,月牙鏟寒光閃閃,模樣很暴力,這可是一個敢輪起椅子砸太子腦門的狠主。
黃觀嚇了一大跳,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急忙抬手抱住腦門。
馬夫人像護雞崽子一樣,將黃觀護在身后,沖老朱同志怒吼一聲:“干什么!把鞋放下!”
夫人的家世背景太強大,老朱同志以前一無所有,像個倒插門的女婿,上門女婿不好當,歷來都很尊重馬夫人的意見。
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擔,既然糟蹋了馬姑娘的青春,就得承擔她的任性。
夫人怒目而視,朱元璋訕訕放下鞋子,搖頭嘟囔道:“夫人,你就護著他,慈母出敗兒,這敗家玩意兒,現(xiàn)在都成濠州城的霸王了,以后長大了誰還管得了他?”
馬夫人鳳眼一瞪,沒好氣道:“觀兒冒險去找孫德崖,還不是為了救你出來?”
夫人說得……很有道理!
老朱同志尊重夫人,太過了就表現(xiàn)得有點懼內,頓時沒脾氣了,沖黃觀一伸手,老臉黑若木炭:“剩下的呢?拿出來!”
黃觀心驚肉跳,又往母親身后躲了躲,只露出半個腦袋,底氣不足,聲音弱弱說道:“孩兒剛才……把孫德崖的那份,也給了郭大帥……”
完了,完了!
朱元璋搖搖欲墜,腳下打著趔趄,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忍不住要當場昏死。
這是典型的兩頭告密,雙面叛徒,把郭大帥和孫德崖都得罪死了,兩方勢力都容不下我朱元璋。
完了,這下全完了,家門不幸啊,我老朱可被你這敗家玩意兒,給害慘了!
老朱同志心灰意冷,連抽黃觀的力氣都沒有了,抬頭望去,天地一片茫茫,街上行人匆匆,何處才是我存身之所?
靠,老朱同志你奇骨貫頂,天賦異稟,不會連這點小小的挫折都受不了吧?
黃觀兩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朱元璋臉色變幻,小心翼翼開口道:“義父,依孩兒之見,你還是趕快向郭大帥上書請命,主動申請南略定遠,離開濠州這是非之地,到定遠建立根據(jù)地?!?p> 南略定遠?
朱元璋愣了愣,狠狠一拍腦門,對啊,我朱元璋并非走投無路,還有定遠。
這個鬼主意,提議得好!
馬夫人抹了把眼淚,在旁點頭道:“觀兒說得沒錯,在這濠州城,整天擔驚受怕,我們母子,是呆不下去了?!?p> 母親這話,一把辛酸淚,黃觀深有同感,將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似的:“對,對,母親說得對。濠州這鬼地方,我們受夠了!”
朱元璋很無奈,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只能像那敗家玩意兒說的,趕快跑路。
跑得慢了,恐怕會被兩伙人逮住,砍成兩瓣兒!
老朱同志心中苦啊,仰天長嘆一聲,一跺腳,一咬牙:“罷了,眼下已經(jīng)沒有退路,我馬上去向大帥辭行,南略定遠!”
黃觀長長松了口氣,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憧憬和向往。
義父你終于開竅,愿意去定遠自主創(chuàng)業(yè)了?
白手起家不丟人,大好前途,花花江山,正等著我們!
三德沒心沒肺,拍手笑道:“去定遠好啊,少爺昨晚就收拾好家當,準備搬家去定遠了?!?p> 不會吧,東西都收拾好了?這是蓄謀已久?。?p> 朱元璋怒瞪了黃觀一眼,心下有些吃驚,轉身又走進了大帥府。
放下了心中包袱,他似乎腰桿也挺直了,心里輕松了許多。
我早就知道,和這幫天天內訌,整天窩里斗的人搞在一起,注定沒有前途。
今天,我朱元璋退出,不陪你們玩了!
郭大帥對朱元璋的辭行,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熱情和歡迎。
這個討厭的人,終于要走了,最好永遠別回來!
郭大帥拍著便宜女婿的肩膀,說得情真意切:“元璋啊,不要有思想負擔,到了定遠好好干,組織在精神上大力支持你?!?p> 說白了,就是凈身出戶,自己到定遠自謀生路,這個月的工資都不給你結!
朱元璋是個聰明人,明白郭大帥的意思,很識趣地挑了二十四小弟幫忙搬家,把從定遠帶回來的七百多人馬,全部留給了郭大帥,自己輕裝上路。
老朱同志的眼光,慧眼識英才,那真沒得說,杠杠的!
我們來看看老朱同志從七百多人中,挑出來的這二十四個人。
他們都是明朝的開國功臣,在歷史上有著大名鼎鼎的專有稱號,叫做淮西二十四將。
戰(zhàn)功赫赫,名留青史,為大明王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馬功勞。
其中有大明朝第一開國功臣、天下第一名將的徐達,陪著朱元璋走到最后的發(fā)小湯和,為老朱同志算過命的小伙伴周德興……
這二十四個人中,大半都是明教弟子,活著的時候,有國公兩人,封侯最少十八人。
陣容之豪華,成才率如此之高,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堪比黃觀上一世的無線八七屆內部培訓班。
大家沒聽說過這個高級進修班吧?
我來告訴你,他們的班主任是譚校長,學員有張歌神,劉天王,梁影帝,發(fā)哥……
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更別提當時還有半路殺出來的插班生……周星星同學!
站在開滿野菊的山坡上,北望濠州城,斗地主活動正開展得如火如荼,有人在叫加倍,有人在喊快點吧,滿城的烏煙瘴氣。
黃觀熟讀史書,站在歷史巨人的肩膀上,對濠州的大勢走向,早已心中有數(shù),看得一清二楚。
別看郭大地主家有祖產(chǎn),在這場斗地主游戲中百折不撓,表現(xiàn)強悍。
但在不久后的將來,他就會傾家蕩產(chǎn),輸?shù)镁猓粚O德崖擠出濠州城,灰溜溜地遠走他鄉(xiāng),投奔女婿朱元璋。
朱元璋從參加起義軍以來,一直都活在郭大帥的陰影下,今天終于走出來,看見了明媚的陽光!
老朱同志沉眉不語,一臉的豪氣,隱隱有幾分困龍出水的跡象。
此去定遠,雖然沒有脫離組織,表面上名為濠州郭大帥的部下,隸屬于紅巾軍一部。
可實際上,已經(jīng)退出了郭大帥的戰(zhàn)斗序列,擺脫了郭大帥的掌控。
從此以后,天高皇帝遠,天高任鳥飛!
大明百年老店,自主創(chuàng)業(yè),將從定遠開始出發(fā)!
神圣大明帝國,宏圖霸業(yè),也將從那里開始起步!
老朱同志童年不幸,自幼受苦受難,當過和尚討過飯,也沒有上過正規(guī)學堂,但是自學成才,粗通文墨。
你肯定想不到,他感由心生,對菊詠志,居然還會作打油詩:
百花發(fā)時我不發(fā),
我若發(fā)時都嚇殺。
要與西風戰(zhàn)一場,
遍身穿就黃金甲!

哀罕
第一個布局,終于完成,長長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