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待過幾日,赫家便日日催赫旁風(fēng)回去,可赫旁風(fēng)呢,皆都置若罔聞。
張青雀的精神是比之前好些了,小梅兒也愿意跟著張于氏了。一切都好,離山,也要動手了。
“我再問你一次,你確定要喝那藥?!?p> “拿整個赫家護著她,是不是最安全?”
“我雖然告訴了你赫家與龍家的交易,可若赫家不遵守,那受罪吃苦的都是你?!?p> “難不成,我得了一紙休書,帶著梅兒在張家住著就好了?那些人,要是再出現(xiàn),誰能護我母女?”
“我可以帶她走,帶她躲的遠遠的。”
張青雀搖搖頭,“若想遠遠的,阿楣也可以那樣做吧?!彪x山聽了,久久不能語。
好那么一會,還是張青雀先開了口,“她托孤給我,就是想我借赫家之力讓梅兒和唯兒可以不去躲,不理會那些仇怨。做個天真無邪,開開心心,正經(jīng)八百的大小姐。如今,赫旁風(fēng),還是對我有些心的,我不用一用,虧了?!?p> “因為他不是張璽嗎?”離山揭開了她的疤,看著她,想問她,因為不是張璽,所以她可以無所顧忌的利用任何人,只要能讓阿楣的孩子平安幸福的活著,怎樣,她都無所謂。
“因為他不是張璽?!?p> 張青雀目不斜視的看著他。
“張璽不需要我費心去瞞。”
離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去問,有那么一瞬,他替赫旁風(fēng)不值,覺得青雀有些許卑鄙。可再去想想,若是他,也許會更加過分。就現(xiàn)在,他不是也在利用龍長守,利用龍魔亭。
“我知道了。下午,我就把打胎藥給你送來。我放了消息,龍長守已經(jīng)叫人加緊去搜羅那些地方了。有了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得到?!?p> 張青雀點點頭。
“赫家不敢,赫猊謄也不敢。有龍魔亭這么個威脅在,我就不會叫你們受委屈?!?p> ---------
一個月,張青雀在張家待著有一個月了,離山親自將藥熬好端去屋里,見赫旁風(fēng)坐在廊道上。那里,為著他可以寫字看書特意支了一個小幾。其實張老爺有特意將自己的書房讓給這個大女婿的,可他偏不肯,偏要在張青雀的屋外坐著。睡,也要睡在她外側(cè)的耳房,不肯住在客房。
離山知道,他在怕,他怕自己會把張青雀帶走,帶去離家,帶去龍魔亭,帶去哪兒,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離山停在了門前,赫旁風(fēng)看見他來也駐了筆。
“是到青雀喝藥的時候了。她剛剛睡著了,這會兒,不知道醒沒醒?!?p> “嗯?!彪x山應(yīng)了聲,將端著的藥推出給赫旁風(fēng),“拿著,你端進去給她?!?p> 赫旁風(fēng)看著藥,卻動也沒動,離山看出來他的躊躇,一笑,對他道,“你是她的丈夫,還怕她不喝你手里的藥?”
赫旁風(fēng)接過了藥,離山便轉(zhuǎn)身離開。離山的屋里還有位不速之客,此刻正躲在暗處等他。
離山走到門前回頭對廊下的小廝道,“叫阿篤收拾好廚房的藥渣就來我門前守著,我要休息會兒,任何人都不許進來屋子?!?p> “是,大爺?!?p> 離山進了屋子關(guān)上門下了鑰,隱匿房中的人走出來摘下斗篷圍帽,“我要孩子?!?p> “你是看不懂我寫的信,還是根本就沒看?”
那人聽了離山的話靜了片刻,嘴角噙笑,“若是沒有姚姽婳的死,如今你我是不是還可以引為知己?!?p> 離山知曉,找到了一個孩子,對眼前這人而言也像找到了他所希冀的一個碎片??蛇@樣的人,不是簡魚需要的,也不是他需要的?!熬褪菦]了姽婳的死,也還有阿楣。是你,給了阿楣不該有的奢,卻又不肯給她想要的。孩子,你帶不走?!?p> “我要帶走孩子,我是孩子的舅舅?!?p> “孩子的舅舅,站在你眼前??晌覅s并沒有魔君這位兄弟?!?p> “離山,你知道我什么心性。你覺得,你說的話,我會聽?”
“若你看了我的信,你會聽。阿楣的孩子要堂堂正正的活著,決不能跟你回去。”
他們二人陷入膠著之時,另一邊也有人著急的找人。
“少爺!少爺!”赫桉急急的往張青雀的房里走,張家的小廝阿地正守在門前。他是張家撥給赫旁風(fēng)伺候的小廝,倒是伺候的規(guī)矩得體沒丟了張家的臉面。
“赫桉小哥著急忙慌的干嘛,姑爺正喂大小姐吃藥呢?!?p> 赫桉聽了這話也是一怔,這些個天了,少爺連床邊都沒坐過,今兒倒是能喂起藥來了。這是日子眼見的好起來了,可今日…
“那也不行?!彼亓税⒌?,“是真有急事,要出大事?!?p> 他繞開阿地,門開著,他敲也沒敲就進去了屋。
“來,還有半碗,不大熱了,要快些喝?!?p> 赫旁風(fēng)知道藥苦,她喝了這么多天也是個辛苦。因而更是心疼,溫柔體貼,哄也似得喂著她藥。
赫桉也覺得尷尬,卻還是喊住了赫旁風(fēng),“少爺,少奶奶。少爺,家里出事了!”
張青雀神手想接過他喂藥的碗,赫旁風(fēng)卻沒給他,只是轉(zhuǎn)頭問赫桉,“什么要緊事?”
“前兩日毒谷被人攻陷,毒谷谷主夫婦二人皆被殺害,只有少數(shù)人逃了出去后去了龍魔亭。龍魔亭即可收回了當(dāng)時之約,魔教又開始殺戮四起,見正道中人就殺,誰也攔不住?!?p> 赫旁風(fēng)一驚,“可有傷及無辜?誰干的這事,五侯堡?”
赫桉搖搖頭,“不是,是崆峒派。崆峒派玄門掌門說是奉了掌教的命令清剿。”
“現(xiàn)在什么情況了。”
“各大門派已經(jīng)向赫家來了,老爺是發(fā)了消息叫大家聚起來商議對策?!?p> “只是怕信還沒出去多遠,人都已經(jīng)陸續(xù)上門了。”
赫桉忙點頭,“少爺說的是。老爺叫我來接少爺和少夫人一道回府。”
阿地聽了屋里的話便是直接去了離山屋里告訴了門口的阿篤,這個時候出了這樣的事,可屋里的人…阿篤察覺不對,直接去敲門。
屋里二人一驚,龍長守隱匿于暗處,離山過去開了門?!鞍⒑V?”離山奇怪怎么敲門的是他,“不是叫你守著門院,你自己敲什么門。”
阿篤瞧向屋里內(nèi)側(cè),“師傅,阿地剛剛來說…”
離山聽完這話,自然屋里的人也聽見了。龍長守從暗處走出來,阿篤卻并不驚訝,離山也曉得,他這個徒兒是聰明的很。他思量著這話,突然意識到什么,猛然回頭問龍長守,“到底是你自己沒有看我的信,還是別人勸你不看,或者,別人根本就沒給你信?”
“是簡魚!”離山心里已經(jīng)十分清楚是誰盤算了他們。
“簡魚勸我不要看你的信,而且我們猜的也不假。我燒了你的信,來了張家…是她勸我,來這里親自帶回去孩子。她心里知道,我心里也知道,我不來,你更不會給我孩子。”龍長守此刻也是清楚的狠,“他是故意將我支出來,故意在這個時候做了這么一步棋。”
“先是勸我叫你收手,你收手的她卻動手了。那干嘛一開始叫你收手,一切都是無用功,這個女人到底要干什么?!?p> “怎么會是無用功。叫我收手是因為我先動了手,可如今是別人先動了手。我知道她要干什么,我得回龍魔亭。孩子…”
“孩子待在這里才安全。你也不想她待在那個女人身邊。”
龍長守沒再堅持,急沖沖的離開了張家。他一走,離山趕緊往青雀房里趕。赫桉依舊等在房里,可赫旁風(fēng)卻沒有開口。他在等,在等離山來。他心里清楚,他的話,青雀未必會聽,可離山的話,青雀會聽,想到這,就覺得可笑。
離山看著屋里三人,倒是他先開口說了話,“我已經(jīng)知道了?!彼聪蚯嗳福澳愀厝?,帶著孩子回去。我在張家,替你守著。”
守著?守著什么?
赫旁風(fēng)有些聽不懂他的話,可卻又聽見青雀開口,“好。只要讓我?guī)Ш⒆踊厝ィ揖突睾占?。?p> “好。赫桉,去等著,我們收拾好就出去?!焙张燥L(fēng)答應(yīng)的干脆,心里卻沒那么干脆。孩子,所有的事情都圍繞在孩子的身上。他們的小心翼翼,都是在護著孩子。那,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孩子?
赫家山莊,不過一兩日就已經(jīng)住滿了客。
不比上次去信都叫不來幾家,如今這卻是去信的沒去信的正道江湖都齊了。
除了,崆峒,和武當(dāng)。
風(fēng)素茵坐在的下首左排打頭第一座,是她來的早卻也是她不肯讓他人。桌前小幾新續(xù)了茶,她端起來飲過就笑了,眾人疑惑,就聽她開口,“赫盟主的赫家山莊,上次江湖眾人來的這樣齊怕還是您先祖在的時候吧。如今崆峒派惹下那么一個大禍,叫赫家好不容易和那龍魔亭交涉的成果都付諸東流了。想來,也真真好笑?!?p> 風(fēng)素茵這個峨眉掌門并不像風(fēng)枯老兒那般得眾人敬重,可他們卻又說不上的怕。這個女人,總叫他們覺得…有些邪性,明明做峨眉首徒的時候不是這樣。她師傅不在了,她繼位卻是誰的話都不屑一顧,誰張羅些事情都要被她譏諷一番,今日,也著實沒例外了。
“峨眉掌門說的是?!焙这ブ`倒是一點不惱,赫家嗣子也是一臉淡漠,似乎并聽不到別人的譏諷?!昂占夷茉谶@個位置上坐著也是要出些力的。當(dāng)年先祖能叫龍家的先祖欽佩,因而定下龍魔亭不與正道武林為難的契約,這事上也是叫赫家不得不記得深的。只是…如今我們赫家卻沒有這位先祖了?!?p> 所有人都希望赫家再去擺平一次龍魔亭,可龍魔亭又豈是任你隨意做事,信口雌黃的。是他們自己先打破了與龍家的協(xié)議,這一次,他們厚著臉皮來,卻也不知道該哪個先厚著臉皮開口。
“我峨眉派和華山派當(dāng)時可是支持你赫盟主,率先與魔教調(diào)停了爭端,這才叫龍魔亭信了我們的誠意,漸漸平息了這江湖爭斗。我們正道如今可謂是元氣大傷,若魔教真的傾巢而出,怕是我們也沒什么便宜可討了?!?p> “風(fēng)掌門,您這話是在滅我們的威風(fēng)啊。”開口的是經(jīng)緯山莊的莊主李陸海。
李哲也飲了口茶,撇攆茶蓋,余光掃向風(fēng)素茵。風(fēng)素茵接住他投來的余光,嘴角微提,她曉得他在心里嘲笑,嘲笑這到底是有人憋不住了。
“噢~~”風(fēng)素茵并不看李陸海,而是轉(zhuǎn)看向赫猊謄,“赫盟主也是這樣想?赫盟主去了龍魔亭,沒有什么可以跟我們講一講的么?”
“有?!焙这ブ`今日當(dāng)真是十分配合風(fēng)素茵,“龍魔亭中,我見到一女。這女子,是靳涼川的族人。”
靳涼川的族人?江星柏很是奇怪,看了看周圍人,有些人跟他一副模樣,可年長者卻都一副被禁言噤聲的模樣。為什么?
“赫盟主,您這話,可作保?”五候堡的柳家三爺在靜寂中開口問他。
“可作保。拿我整個赫家作保。我是正道武林的盟主,這件事情,我定會再去龍魔亭與之商討。只是,我赫家,”他起身,看著坐下所有人,“我赫家的盟主之位,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這盟主之位,怕是沒有人不想要??扇缃竦木置?,赫猊謄看似在拿此作為交換的條件。可細細去想,他回不回得來是一回事。若回不來給了他兒子來做,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萬一他回不來也不能平了龍魔亭的火,再拿一個去做筏子也不是不可以。
“我柳家愿意支持赫嗣子繼位盟主,統(tǒng)管正道武林?!绷疫@三爺說了這么一句,如此爽快,倒叫其他人家盡是疑慮和難以置信。
“大哥,您別怪我擅自做主,這些,都是為了我們正道武林?!绷胰隣斍葡蚺砜樟?,江湖中,怕是沒幾個人不想這彭空翃才是那互虎視眈眈這個位置的人。如今,卻叫自己的義弟先接過這話,眾人此時倒是很想看著戲。
“賢弟大義,我又有何不滿。赫盟主也大義,為了正道武林又要犯險去那龍魔亭一趟。只是,諸位…”
“我峨眉派沒有意見,赫家也不是只做了這一任盟主。武林之中,這么盟主之位一時也當(dāng)沒有更好的人選。若赫盟主不歸,我峨眉,定當(dāng)支持赫嗣子繼位盟主?!?p> “峨眉掌門是盼著赫盟主不歸嗎?”李哲笑著開口問他,卻并不想給她接話的機會,“不管赫盟主此事做不做得成,赫嗣子都是下一任武林盟主?!?p> 這幾家一做表態(tài),眾人也紛紛支持??墒堑降子袔讉€真心支持的倒真的不得而知,不過是不得已,又沒好人選罷了。
“只是…”彭空翃又道,“就算是赫盟主去了龍魔亭,怕是也不能叫毒谷的人平息。解鈴還須系鈴人,這始作俑者,怕是應(yīng)該同去。”
“崆峒派此番可沒來赫家。”荊閣老莊荊銘突然開口。他這一開口,卻是挑中了重點。
大家心知崆峒派青螳是不會輕易去龍魔亭了,如今武當(dāng)也沒有出現(xiàn),自然大家都已經(jīng)把武當(dāng)也歸做了他們一伙兒。
“哼,就是我們抓也要把他弄去龍魔亭?!辈恢朗悄睦镉腥苏f了這么句,這話一開,眾人便是七嘴八舌說什么決不能叫青螳跑了,也不能叫他送個手下去頂罪等爾爾之言。
“那諸位還等什么?”風(fēng)素茵開口,“我們現(xiàn)在不是該請赫盟主上龍魔亭,外加盡快抓住青螳,在他,還沒跑了之前?!?p> 風(fēng)素茵切中了這伙人的心聲,這抓青螳便也一道安排上日程。風(fēng)素茵看向高臺之處的赫猊謄和站在他身后的赫旁風(fēng)。至始至終,他,赫旁風(fēng),一句話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