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被放下的七分鐘后，夢晗的房門傳來了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一聲又一聲，敲得有些小心翼翼，并不敢大聲的重敲。
她腳上套著雙拖鞋沓沓的走過去開門。
紅褐色的木門被人像書頁那樣掀開，門外站著的是兩個女人。
夢晗靈透的雙眼左右移動，瞄了一眼她們兩人的胸牌，他們一個叫牛莉一個叫秦小迪。
名叫牛莉的女人臉相有些尖酸刻薄，即使是那已經(jīng)有些松弛的皮膚也無法蓋住她那高聳的顴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年處于上位者的關(guān)系，她那雙眼即使看的人是她，眼底的凌厲也沒有刻意去隱藏。
相較于她，矮她一個頭的那個叫秦小迪的明顯氣勢微弱，一雙大眼靈動的看著她，毫不掩飾眼里的好奇，就像剛落地的小羊不懼怕與自己身形差不多的野狼。
她們的身上都穿著黃色的衣服，款式和柏奇德餐廳服務(wù)員的制服一致，腳上穿著的則是雙黑色平底鞋，大概是怕工作不方便，夢晗想。
“總經(jīng)理，您好！我們是接到您的電話過來打掃衛(wèi)生的?！迸＠虻淖旖巧下N，露出一抹得體的微笑。
這一笑讓她身上的氣勢減弱了些，同時眼尾處的魚尾紋也暴露了她年齡已經(jīng)不小的事實。
知道她們都是卡爾曼酒店負(fù)責(zé)客房衛(wèi)生的相關(guān)清潔人員，夢晗點頭，抱著手往門里走。
“來得正好，盥洗室的鏡子沒擦干凈，浴室邊角的縫隙和天花板上都長有霉斑，還有廚房那里……反正沒有一處是合格的?！彼呑哌呎f，最后坐到沙發(fā)上嘆氣。
牛莉聽到她那一聲嘆氣聲心里咯噔了一下，唇邊不自覺露出一抹尬笑。
還是江建平做總經(jīng)理時比較舒服，至少對住處的衛(wèi)生要求沒有這么高，這里前幾天才做了大掃除，今天她的侄女又來打掃過一次，可她還是不滿意，這以后的日子怕是要難熬了。
想到這，她彎了一下腰，賠笑著說：“請總經(jīng)理放心，我們一定會把這些東西全部清理干凈的?！闭f著她扯了一下秦小迪，算是解釋的說：“新人剛進來做事，還什么都不懂，以后我一定會讓她多注意的?！?p> 夢晗瞟了一眼那個突然瞪大雙眼的女人，算是接受她的解釋寬恕著點頭。
“謝總經(jīng)理！”牛莉感激一說，接著輕輕的推了秦小迪一下，讓她遠(yuǎn)離夢晗的視線，“還不快點過去，我來教教你該怎么做清潔?！?p> 秦小迪皺眉的往前走，“別推我！我知道該怎么做清潔。剛才清潔的人不是我，你要教的人應(yīng)該是小美……唔……”
牛莉捂住她的嘴，禁止她拆穿自己的謊言，回頭見夢晗抱手看著她們，她才笑著松開了手，貼在秦小迪耳邊說：“噓，別說話，認(rèn)真做事，今晚幫你搞一個盛大的歡迎會。”
“歡迎會……”歡迎會意味著有好吃的，秦小迪想到這個也不吵了，安安靜靜的踏進盥洗室。
一進門便看見那面巨大無比的鏡子。
不愧是總經(jīng)理住的地方，連盥洗室的鏡子也像電影里私人化妝間的鏡子一樣精致又奢華，上下邊緣處鑲著金邊，邊上還刻有精致的花紋，看著就像是一朵朵金色的玫瑰花在盛開著。
美中不足的是這面鏡子上沾有很多像氣泡一樣的污漬，一個個橢圓形聚集在下邊緣的鏡面上，蒙住了它原本該有的明凈。
秦小迪的心嘆道這些污漬并不難去除，然后垂首往隨身攜帶的包包內(nèi)掏出一套橡膠手套和清潔劑。
夢晗背靠在盥洗室的門邊上，雙眼半闔的看著秦小迪熟練的戴上一雙粉色橡膠手套，接著又在手套上直接抹上什么清潔劑，沾了點水后便對著鏡子上那一個個像氣泡的水垢猛擦。
她手法十分嫻熟，而且一看到污漬就知道該怎么對付，看起來并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不過清潔結(jié)果如何，還要看那堆泡沫被沖洗過后的樣子。
透明的水溫柔的沖下那一堆白色又蓬松的泡沫，剛還布滿污漬的鏡片漸漸顯露出來，彼時非那時，現(xiàn)在的鏡片就像是被換過一樣，干凈又明亮，與上方的鏡片明亮度一致，在微光的照射下閃閃發(fā)光。
夢晗眼神微閃，神情有幾分慵懶的看著秦小迪，“你是新來的?”
秦小迪手上現(xiàn)在還帶著粉色的橡膠手套，聽見夢晗的話，想起剛才牛莉讓她做了替罪羔羊，她雙手不安的搓起來，吱吱作響。
她想解釋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最后只得苦著一張臉，輕輕的應(yīng)了一聲，算是承認(rèn)了自己是新人，或許還承認(rèn)了，剛才是自己打掃衛(wèi)生不干凈。
“為什么要用手套清潔污漬？用別的東西不行?”
“用別人的東西會吸收清潔劑，大大降低清潔劑的效用，用手套不會吸收，能把清潔劑的效用發(fā)揮到最大，這些是書上寫的……”秦小迪說著不知道為什么會感到不好意思，她低下頭，不敢去看夢晗。
她的這個回答倒出乎夢晗的意料，她沒想到現(xiàn)在還有專門教人如何清潔的書，這個世界真是越活越精致。
她點頭，看著那圓圓的發(fā)頂，“以后就由你來負(fù)責(zé)我房間里的衛(wèi)生。”
說完她也不等她們兩人會有什么反應(yīng)，踩著拖鞋沓沓的回到起居室，繼續(xù)看晚間新聞。
秦小迪和牛莉忙活了約有半小時才告訴她所有的衛(wèi)生已經(jīng)重新整理好了。
夢晗去檢查，看見所有一切大體上都如她所愿，她滿意的點頭，把她們放了回去。
牛莉和秦小迪顯然還沒從她任命秦小迪幫她打掃衛(wèi)生中緩過神來，她們呆愣愣地拎著清潔用具，在她的眼神示下自發(fā)走出房間，幫她關(guān)上門，遠(yuǎn)離了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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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合上的那一刻，夢晗的臥室里傳來一道小孩子的哭聲。
一聲又一聲的，高亢又嘹亮，在這空蕩蕩的房子里孤寂空靈，仿佛是從遙遠(yuǎn)的海平面上傳來。
那不是夢晗的幻聽，而是她心中的恐懼，一種名為“它”的東西發(fā)出來的聲音。
她把“它”定義為自己的恐懼之形，這是她以前的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