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天兒熱得厲害，縱然寬闊的馬車?yán)锓胖眯∏傻谋b，但仍然酷熱難耐。更不要說，外頭周圍的惡劣的環(huán)境了。剛才孫絳如頂著烈日，在外頭才走了不過幾十丈許，就香汗頻出，差點沒花了特地早起，花了半個多時辰畫的妝。見她如此，宋懷陽便體貼地提出，她還不如回到馬車?yán)镄?p> 孫絳如在跟著還是不跟著之間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回馬車。她就不信，在這般酷熱的環(huán)境，鄭容兒還能保持著美麗的狀態(tài)。
但她足足在馬車?yán)锖蛄艘粋€多時辰，帶的點心全都下肚了，三人才遠(yuǎn)遠(yuǎn)地回來。孫絳如撩開簾子，瞇著眼睛去看鄭容兒，卻見后者言笑晏晏，身上似是不見一滴汗水，皮膚在太陽底下越加的晶瑩透亮。
孫絳如氣得差點沒咬碎了銀牙，很快就聽芽兒在外頭說：“七爺。”她趕緊收斂了怒氣，見宋懷陽上得馬車來，臉色大好，便知他很是滿意，忙道：“恭喜相公?！?p> 宋懷陽顯然心情很好，見她如此便調(diào)侃道：“醋缸不漏了？”
孫絳如討好地給他捶了捶肩膀：“如兒這不是擔(dān)心相公魅力太大嘛，便一時控制不住。”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宋懷陽輕輕地捏了一把孫絳如身上：“明兒我便去見那知州，你今晚將禮品備好?！?p> 孫絳如笑得更加嫵媚：“有勞相公。今晚，我也給相公備了上好的禮品呢。”
宋懷陽意氣風(fēng)發(fā)，大局在掌，又見妻子嬌媚，心情更加愉悅，仿佛早已忘了昨晚被劫走的刺客。
回到鄭家才歇下，芽兒便偷偷稟了孫絳如：“夫人，今日林眭正欲去那李家屯，才走到街上，那馬不知何故發(fā)了狂，將林眭甩下車來，如今林眭的腳斷了一只，那李家屯的人尚未接回來。”
“給林眭十兩銀，讓他好生養(yǎng)著?！睂O絳如如是告訴芽兒。
“是?！?p> 會不會太巧合了？孫絳如如此想著。但她的念頭轉(zhuǎn)得很快，哼，那孫絳眉嘛，一向是個倒霉的，這一次，不過是稍稍拖了一些時間而已。
米雁回這回，給紅藕弄了一個較大的冰鑒來，涼快倒是涼快了，屋內(nèi)更加轉(zhuǎn)不開身。紅藕坐在屋中，哭笑不得。
米雁回正在歪脖子樹下洗葡萄，臨近中秋，許多時令水果上市，他買了許多回來，洗了放在冰鑒中，分外愜意。
這兩日抱得美人歸，他的心情分外的好，見緣生從正房里頭出來，便笑著問：“緣生，吃不吃？”
緣生很高興，巴巴地靠過來：“謝謝米大哥?！?p> 米雁回將洗好的一串葡萄遞給緣生，緣生恭敬地用雙手接過，伸手捏了一只放進(jìn)嘴中：“真甜。”
米雁回笑著說：“吃完還有?！?p> 緣生便不客氣，坐在歪脖子樹下的小杌子上，認(rèn)真地吃起葡萄來。緣生長得白，四肢纖細(xì)，相貌清秀，平日里便有些像女孩子，若不是他喉嚨的喉結(jié)突出，旁的人一時還分不清他竟是個男的。
緣生吃完，又坐了一會兒，與米雁回告別，才回正房去了。
他的衣角消失之后，米雁回眼眸一沉，將葡萄又沖洗了一遍，才拿去給紅藕。
紅藕接過葡萄，半埋怨道：“怎么買這么多，放兩日若是吃不完，該壞了?！?p> “放冰鑒中不會壞得那么快?！彼幌雽⑦@世間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讓她享用個夠。這季城賣的葡萄并不算上等，魯城的葡萄才是最甜的。他已經(jīng)想好了，以后成了親，就雇個忠心的小丫鬟照顧許氏，他自帶她去看一看大月朝的風(fēng)景，以前他走過的路，看過的風(fēng)景，吃過最好吃的東西，都要讓她也感受一遍。
只是，這房子也委實太小了些，夏天又悶又熱，冬天又冷，他只要一想到這些，就忍不住想狠狠地打自己一頓。
至于房子……
米雁回朝紅藕使眼色，表示有話對她說。
紅藕指指那堆未完成的衣服，搖搖頭。眼看著早上都起秋風(fēng)了，她尚未將所有的秋衣做好，她這兩日便要趕工。
米雁回忽地咳了一聲，指指那些衣衫，又指指他自己。
紅藕開始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看他，電光火石之間，她忽地明了，她也伸手指指那些衣衫，又疑惑地指指他。
米雁回厚著臉皮點了點頭。
紅藕：“……”她就說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的好事呢！
米雁回緊接著指指衣衫，又指指她，嘴上無聲地說著：“都是你的?！?p> 紅藕的臉忽地?zé)o端地紅了，心中卻甜得比剛才吃的葡萄還要甜。
沒有冰鑒的西廂房，明顯要悶熱許多。
紅藕倚在窗臺旁，手上拿了一串葡萄，小手捏著一個，往嘴里送。
米雁回說：“藕兒，以后你想長居季城嗎？”說完，他張著嘴，示意紅藕也往他嘴里送一只葡萄。
紅藕才不理他，只將整串葡萄往他面前一遞，眼簾一掩，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米雁回去牽她的手：“季城也挺好，若是你喜歡，咱們便在季城買一座三進(jìn)的宅子，前面開面攤子，后面你給我?guī)Ш⒆?。?p> 紅藕的心忽地沉了沉，伸手扯了一顆葡萄，塞進(jìn)他嘴中，而后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能留在季城自然是好的，但他是家中獨子，上有那么多長輩，留在家中侍奉是理所當(dāng)然的。而她，還有許氏啊……
許氏雖然是她婆母，但這些年是真心是拿她當(dāng)作女兒來疼，她自然是要帶許氏出嫁的。
待他的長輩們來了再說罷。
倘若……紅藕忽地不敢想下去。
觸手而及的美好，竟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遠(yuǎn)。
米雁回去尋李大福。
天邊是燃燒的晚霞，李大福照舊端了碗面，坐在牙行面前吃著。
見米雁回來了，李大福趕緊站起來：“喲，米老板來了。您許久沒擺攤，我饞您的羊肉湯面饞得不得了，您這要歇業(yè)歇到啥時候哪？”
米雁回笑道：“說正事。這季城前街上有無三進(jìn)的宅子賣？前頭帶鋪子的?！?p> 李大福忙忙擺手：“爺，您可難著我了，這季城三進(jìn)帶鋪子的宅子，可全是鄭家的。別家不敢蓋這樣規(guī)格的。鄭家姑娘可是個只進(jìn)不出的人，您要買這樣的宅子，難咯?！?p> 米雁回看看李大福，壓低聲音：“近日鄭容兒將梁家的奴仆都弄去哪了？你還不趕緊給我找宅子，要是弄傷我的藕兒，小心你再也吃不上面?！?p> 李大福哆嗦了一下，手中的面碗差點沒掉下來，他假意摸摸手上的雞皮疙瘩，也小聲說：“四爺，您這是大功告成了？”
米雁回點點頭：“這不要找宅子？”
李大福攤攤手，面碗中的面湯濺了一些出來：“真沒法找，季城秋闈，許多產(chǎn)業(yè)是鄭家的，鄭家不缺錢，壓根不賣……”
“說正事?！泵籽慊夭粍勇暽?，“他們既然能和你搞一樣的手法，就證明，你們很有可能是同門?！?p> 李大福同意地點點頭：“將人移花接木，乃是我?guī)熼T手法的最高境界……”
“說正事，趕緊給我的找宅子。”米雁回要趕著回去做飯，才不屑得把時間浪費在李大福身上，他還不如回去將親親藕兒喂得白白胖胖的。
李大福被繞得暈頭轉(zhuǎn)向，看著米雁回走遠(yuǎn)的身影，不由得暈乎道：“到底是要先找人還是要先找宅子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