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守護
秦月把家里地址告訴他們，市醫(yī)院離她家不遠，韓星來了，同學們才能安心回去。嗒嗒的敲門聲打斷韓星美夢，在夢里白天場景仍在延續(xù)。他跳下床，光腳跑去開門，秦月是要給他意外驚喜，所以提早回來了。
韓星打開房門，樓道燈隨之亮起來，映入眼簾的是兩張有些面熟，卻叫不上名字的面孔。大半夜他們找上門???沒容韓星多想，“你姐生病???”來人話沒說完，韓星倏地變了臉色，他啪地打開燈，來人站在門口伸長脖子朝他喊：“在市醫(yī)院，胃出血，急診?！?p> 韓星不管衣服反正，胡亂套上，蹬上鞋子，抓起背包，刮下樓去。等兩位同學追出去，韓星已經(jīng)發(fā)動車子走遠了。
夏季夜晚的風是熱的，韓星的眼里是熱的，他把速度提到最快，恨不能一步瞬移到病房。爸爸曾在這里搶救，韓星熟門熟路，像風一樣刮進急救室。
同學們聚在走廊里，韓星三步并作一步，女同學們看到韓星身影瞬移般從眼前飄過。人的潛力無限，他此時速度是奧運百米九秒多記錄吧？
秦月一直盯著病房門口，當韓星身影沖進來那刻，眼淚抑制不住地涌上來。她不想哭的，可是看到韓星，她就是控制不住。
韓星速度太快，到了病房慣性驅(qū)使下，他撲到床前，病床受到慣性沖擊晃了幾晃。韓星屈膝半蹲在床沿，輕輕握住她的指尖，她手上有針頭。
韓星和她額頭相抵，有溫熱的液體漫過秦月的臉頰?！拔覜]事?！鼻卦聜?cè)轉(zhuǎn)身，抬起另一只手，撫摸韓星柔軟的黑發(fā)。好半天，韓星抬起頭，滿臉淚水。秦月拳起衣袖，笑道：“看你眼睛里出汗了。”秦月在跟他說笑，韓星一路懸著的心才落地。他不敢想象要是秦月有差池，他會怎樣?
韓星溫順地任憑秦月仔細地，一點點幫他拭去淚水。溫柔得能溺死人的目光凝視眼前蒼白如紙的素顏。
角斗場上玉面修羅溫情體貼模樣讓女同學很羨慕秦月。韓星起身走出病房，他這才注意到濤哥也在，“我和其他客人喝酒，是你同學把我送來，我能及時就醫(yī)多虧你們同學。”秦月解釋說。
“謝謝你們救了秦月，改天我做東?！表n星和濤哥要手機號，兩人重重擊掌一笑泯恩仇。有韓星相陪，同學們這才放心離去。
“你不想要這條命，就先把我的命拿去吧?！表n星咬牙說道。秦月笑了，素顏如雪越發(fā)襯得瞳仁漆黑，她伸手撫上韓星臉龐，“我還沒怎么著，你就哭出兩缸子淚來，若是我有個好歹，你待如何？”韓星攥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凝視著她的眼睛，“你去哪里我去哪里，無論何時何地你都不許丟下我。上天入地我會陪在你身邊?！鼻卦聡@息道，“你是傻瓜嗎？”韓星輕語道：“沒有你，我不知該如何活？”
韓星去找醫(yī)生詢問秦月病情，他敲敲門，醫(yī)生正拿涼水沖臉，韓星站門口等了一會?！扒卦虏∏槿绾?？”醫(yī)生打量他兩眼，“患者胃病有一段時間，明知胃不好還喝酒，導致胃黏膜受損?！表n星眉頭緊鎖，“這次傷得很厲害是吧？會不會對以后造成影響?”醫(yī)生不滿地看他，“二十來歲胃傷成這樣，你說嚴重不嚴重，做家人的要多關心她。”
韓星心痛得在滴血，手指甲深深地摳進掌心。他回到病房，隔著玻璃窗對上秦月視線?？吹剿貋?，秦月蒼白臉上露出笑容。韓星在床邊坐下，輕輕地握住她的手，秦月嘴角含笑閉上眼睛，很快地睡著了。韓星守在身邊，她覺得踏實，令她難受的癥狀都有所緩解。
“你才是傻瓜呢！”韓星目不轉(zhuǎn)睛看著她，用目光描摹她精致的五官輪廓。傷的如此重你還笑得出來，是因為我嗎？因為我在你身邊守護，他輕輕摩挲削如蔥白手指，明明如此依賴我，卻假裝堅強放我遠行，這樣的你讓我如何忍心離開？韓星俯下身和她鼻息相對，她清清淺淺呼吸像羽毛般拂過他的臉龐。
秦月睡醒一覺睜開眼，對上韓星含笑目光，那雙盈盈鳳目布滿血絲，他瞪乎眼看她半宿眼睛能熬不紅嗎？“沖蜂蜜水喝？”“嗯。”秦月帶著鼻音的回答尾音拖得有些長，聽起來像撒嬌。韓星促狹地眨眨眼，學她腔調(diào)嗯了一聲。她在撒嬌，她在對韓星撒嬌？秦月激靈抖了一下，趕緊又閉上眼睛，人一得病就會脆弱。
韓星哎呦一聲，秦月睜開眼睛，看到韓星兩手抓住床頭欄桿，扭麻花姿勢站著，秦月?lián)溥陿妨?。他保持一個姿勢坐了半宿，腿腳都麻了，要不是他反應快，起身瞬間早摔地上了。
第二天中午秦月堅持要回家，韓星知道她愛干凈，和衣在病房轱轆一宿她不習慣，于是騎車帶她回去。誰知她小算盤是收拾干凈利索后要去上班，面對她要錢不要命的勁，韓星是真生氣了。
第二節(jié)殊途同歸的心意
秦月一整天都在喝稀粥喝蜂蜜水，她換好衣服準備上班，韓星面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她走到門口回過頭，韓星仍是一言不發(fā)目光冷硬地瞪視她。韓星這種情緒讓她無法推門出去，她轉(zhuǎn)過頭在門口站住。
身后傳來腳步聲，“不要去?！表n星命令道，“昨天已經(jīng)花掉兩天工資，加上今天是三天?！鼻卦陆忉屨f，“那又怎樣？”韓星語氣生硬，‘不怎樣，沒收入而已。”秦月仍是耐心解釋?！板X錢錢???除了錢你能不能看看我！”韓星吼道，“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聽到你被送進醫(yī)院，我差點沒被嚇死。錢就那么重要嗎？可以不顧及自己，不顧及我？”
“你讓我如何顧及自己，顧及你？每天睜開眼睛，一大筆賬擺在眼前，前提是先把當天賬目結清，然后顧及你我?！鼻卦旅偷剞D(zhuǎn)過身，身后韓星不提防被她撞得一個趔趄。韓星轉(zhuǎn)身扯過搭在椅子背上書包，從里面拿出一迭錢，“你當我是什么？是累贅是負擔？我難道連補上你三五天工資的能力都沒有嗎？”他把錢啪地拍在秦月手里，“你總是自以為是，你的態(tài)度將我置于何地？”
“我的態(tài)度將你置于何地？將你置于無能地步，將你置于施與者被施與者地步，我用命換錢，你卻救不了我的命。于是你因為無能為力而心生愧疚，因為心生愧疚，你憎恨無能為力自己，而你現(xiàn)在此刻正把對自己憎惡反噬到我身上。是我的態(tài)度將你置于何地？還是我的態(tài)度你將自己置于何地？重要的不是我的態(tài)度，是你如何看待自己！”
秦月越說越激動，到后來豆大汗珠從臉上滴落。韓星整個人都懵掉了，他真是豬油蒙了心，秦月大病未愈，“你是因為什么？你是為了什么？因為可憐的自尊，因為那脆弱得不堪一擊一文不值的自尊？”秦月冷冷笑道，轉(zhuǎn)身咔噠擰開門把手，韓星撲上去抱住她，“不要走，我不讓你走?！?p> 秦月身子發(fā)軟，虛脫乏力感覺再次襲來。韓星干脆打橫抱起她放到床上，“對不起。”他欺身上前親吻她，“對不起?！?p> “我只認錢，我是鉆進錢眼里的俗人，一身銅臭沒得辱沒你這清貴公子?！鼻卦挛掌鹑^推他，韓星看她粉面薄怒一臉嬌嗔，禁不住笑道：“可是我卻無可救藥死心塌地喜歡一身銅臭的你?！鼻卦聫难揽p里嗤了一聲，“好了不氣了?！表n星握住她的手用力打在自己身上，秦月抽出手起身下床，韓星摁住不讓她下地。他下床給秦月蒸蛋羹，吃過晚飯，韓星去給學生補課。
秦月看著他血絲還未褪去的眼睛，勸他道；“你也休息一天吧?！薄澳悄某?，一天不去一天沒收入，”他學秦月語氣，“我呢是一身銅臭的俗人，我要養(yǎng)家糊口。”秦月下巴墊著手背趴在桌子上，看他用自己的話堵她的嘴，韓星愛撫地摸摸她的頭，“乖在家等我?！?p> 這是她和韓星第二次激烈爭吵，兩人想法殊途同歸都是為了對方好，但是因為錢在中間作祟，為了對方好的想法，卻要用相悖的途徑去實現(xiàn)。爭吵不可避免。
即便爭吵因為韓星在，屋子充滿生機和活力，韓星離開，屋子顯得清冷空蕩。蛋羹秦月吃了一半，坐到床上彈吉他。韓星回來在樓道就聽到秦月彈唱《傳奇》，秦月一個晚上都在反復彈唱同一支曲子。秦月總是能把自己的感悟傾注到歌唱里，再加上她空靈飄渺的音色，總是直擊人心。唱的人動情，站在門外聽的人動容。只因為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只因為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
連著三天秦月都是吃六頓飯，少吃多餐，韓星只允許她在床上坐著。第三天晚上秦月試探提出去上班，韓星沒再阻止，送她去酒吧。月底一算收入少了幾千塊錢，好在韓星補課費彌補這部分損失。小費是秦月收入重要一項，她受傷的胃導致收益直線下降。
韓星想過去做小時工，或者干脆放棄學業(yè)，他不能再讓秦月透支身體維持家庭開銷?，F(xiàn)實窘境是無法繞開的，但姐弟兩都心照不宣地小心翼翼繞開這個話題。韓星不敢把自己所想袒露在秦月面前，那將不是爭吵問題，而是狂風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