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下馬威
紀姜跟龐降對視一眼，這群人還真是著急。
梁炯很清楚，作為一個“空降部隊”，他剛剛被姬懷請來，就受到太子的如此重視，肯定會招來太子府其他幕僚的不滿。
只從住處來看，他一人就占了整個院子，就連跟隨他來的紀姜、龐降、蘇洛，都每人有各自的房間。而姬懷手下的其他人，都是許多人共用一個院子，而且位置更為偏僻。
從梁炯住處到正廳，要穿過花園。太子府的一草一木都是工匠精心設(shè)計，一路上鳥語花香。
到達正廳，那里已經(jīng)幾乎坐滿了。唯有姬懷的右手方有一個座位空著。
看來是特意留給梁炯的。看了看那些幕僚們懷疑的眼神，梁炯心道，還算你姬懷有良心。
周國外表光鮮，內(nèi)里早已腐朽，幾乎所有人都是一片倒地希望維持現(xiàn)狀，而不是主動出擊。在這種氛圍下，太子府的謀士也不例外。
同沐先生大概是現(xiàn)下太子府中唯一的一個與太子主張一致的謀士了，自然受到極大的敵視。
“先生請坐”，姬懷見梁炯過來，立刻起身迎接，親自引他去座位。梁炯頷首回禮。
梁炯并沒有坐下，反而站到廳正中。他一一看過所有在場之人，心里大概有個估量。
“開門見山吧。我知道，諸位對我頗有異議。今日，就請一并言說。”梁炯施施然地說道。
下面坐著的人沒料到這位同沐先生開門見山，彼此遞了幾個眼神，其中一人開口道：“在下王轍，久聞先生大名。既然先生如此爽快，那我等也就不扭捏了。確實有一事想詢問先生意見?！?p> 梁炯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王轍問道：“先生以為周國實力如何？”
梁炯看了看這個人，反問道，“依先生只見？”
王轍傲然道，“這倒奇怪，同沐先生反而問起我來了。不過以在下認為，周國自然是排名第一的強國。”
梁炯笑了笑，說道：“有句話我要講在前頭。我與諸位，皆是為殿下效力。因而一些虛話、客套話，也就不必再言了。我認為，周國實力，雖不弱，但也不強，還達不到諸國之中的首位?！?p>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臉色都難看起來。誠然一些客套話能省則省，可是這位同沐先生，說的也太不客氣了。
紀姜看著下面人的臉色，面上維持一派的恭謹。龐降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這一聲，幾乎把下面的人笑的跳起來。
梁炯繼續(xù)說道，“我大周的戰(zhàn)斗實力，不如詹國；論禮儀邦治，不如南涼；講金銀財富，不如聶陽。”
他每說出一個不如，下面的人臉色就差上一分。
有人問到，“按照先生所說，我們大周是哪里都不如人。既然是這樣，那么先生以為，在當(dāng)今亂世該如何保全自身？”
梁炯輕笑道，“我還沒有說完——然而，雖然周國每一個方面都未居首位，但也幾乎能排到第二。諸位不要忽略一個事實：國強或弱，并非單看一個方面。我大周，綜合兵力、禮儀、財富，首位可當(dāng)之無愧。”
含笑看著下面人精彩的臉色，梁炯面色一整：“至于亂世當(dāng)如何保全？”
“難道諸位以為，亂世中真的可以做到保全嗎？南涼是以禮儀聞名天下的，據(jù)傳南涼之地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所有子民安居樂業(yè)，最后如何？滅國屠城。
聶陽國有金礦，富可敵天下，傳言天下八斗財，六斗在聶陽，結(jié)局如何？從聶陽運回的珍寶還在皇宮中，不必我多說了吧?！?p> 龐降自進了中廳，就一直站在梁炯身后，嘴角帶笑。聽到南涼國滅，那抹笑變成了玩世不恭。紀姜看得難受，悄悄嘆了口氣。
“我大周，早在多年前就由殿下帶領(lǐng)，大刀闊斧地進行改變，尤其是在戰(zhàn)場上，自殿下八年前親自帥兵平定小梁國暴亂，威名遠揚。從此對大周虎視眈眈的詹國也逐漸收斂，甚至與我們結(jié)盟?！?p> “諸位，難道僅僅保全就可以嗎？南涼國主如何拼力保全，聶陽國如何周旋抵抗，大家都是看見了的。我大周如若只懂得保全，不懂得攻取，下場就會跟他們一樣，身死國滅，世上再無周國！”
這句話擲地有聲，驚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實在是太大膽了！
周國皇帝久不理朝政，太子姬懷就是周國實際上的當(dāng)權(quán)者。當(dāng)著太子殿下的面說出這樣的話，這位同沐先生要么是個傻子，要么是個天才。
中廳久久無聲，針落可聞。有的謀士眼珠微動，其實這話他們早就知道，只是并無人敢說出來，這位同沐先生敢講，反而讓他們覺得胸口暢快。
另一位謀士從震驚中恢復(fù)，“你、你這是在詛咒我大周，咒我大周命不久矣嗎？真是膽大包天！太子殿下……”
梁炯驀地轉(zhuǎn)身，踏前兩步，向姬懷深深地施了一禮，“太子殿下，實非同某妄言，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正是分分合合之際，行差踏錯則萬劫不復(fù)！”
梁炯轉(zhuǎn)身，目光灼灼，“命，信則有，不信則無。信命者凡，改命者貪，諸君要做哪一位？”
“最貪那一位?！奔巡恢螘r已經(jīng)站起來，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信命?！?p> 周國的欽天監(jiān)早在數(shù)十年前，就報告過他們的推算，周國國運，在守不在攻。也因此姬懷的主張一再被阻撓，朝堂之上受到諸多掣肘。不但如此，就連周國的大部分百姓也十分相信欽天監(jiān)，數(shù)十年來老老實實地過日子，從未生出半點他心。
龐降一下子把嘴角咧到了耳根，嚷嚷著，“別說是欽天監(jiān)算的命盤，就算是玉皇大帝說的，老子也不信！老子只信自己，太子殿下，算我一個！”
龐降第一個帶頭向姬懷俯身行禮，紀姜、蘇洛緊隨其后，其他人互相看了看，紛紛俯身道：“誓死追隨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