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宴會上的舞蹈只有一支的,但是姬懷吩咐內(nèi)侍,讓原本一支的舞蹈加到十支……
詹國的使節(jié)們欣賞不來這種柔美,本以為忍過第一支就結(jié)束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還有第二支;以為第二支結(jié)束就沒有,結(jié)果還有第五支……
就在他們?nèi)棠驮缫训筋^、馬上爆發(fā)時,姬懷終于回到席上,示意舞姬們可以退下了。
于是被吃人的目光注視了許久、幾乎就要瑟瑟發(fā)抖的舞姬們,連忙施禮退下,速度快得像是狂風掃過落葉。
肖克看向姬懷,然后又看了看隨后入席的梁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歌舞的確優(yōu)美?!?p> “那是自然,若您看中了哪個舞姬——”姬懷故意拖長了聲音。
有些詹國人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笑意,似乎已經(jīng)在盤算著向姬懷討要哪個。方才退下的舞姬們就在稍遠些的地方候著,聞言一個個臉色慘白,有些已經(jīng)開始啜泣。
“那我就把她叫上來,多看看。反正等離開了周國,就沒得看了。”姬懷慢悠悠地接上了下句。
聶陽國城破后的舞姬命運,還歷歷在目。姬懷不可能用無辜女子的性命討好詹國。不少舞姬們聽到這句話松了口氣,腿軟的都要靠在旁邊的同伴身上。
其實姬懷這是在故意裝傻。再拖一拖,這是梁炯和他共同制定的策略。
“殿下真會說笑?!?p> 有些詹國人已經(jīng)憋得臉色發(fā)青了。這大概是詹國被懟的最慘的一次。
肖克面色絲毫不變,轉(zhuǎn)頭吩咐了一句,然后有兩個人被推到了前面。這兩人也身著詹國服飾,看得出還做了簡單的易容,一直混在詹國使節(jié)的隊伍里。
由于詹國使節(jié)帶來的人數(shù)頗多,姬懷并未一一留意。可看到這兩人,他握著酒杯的手卻一緊。
這兩人正是他們遍尋不到的姬七、紀姜!
“我看殿下還有許多疑慮,不知道這兩個人能不能打消呢?”肖克笑吟吟地看著姬懷。
姬七和紀姜倒是沒受什么傷,起碼從表面看上去。一見到姬懷,姬七就激動地想走過來,卻不知為什么只能稍微抬一抬手臂。
倒是紀姜,看上去還頗為鎮(zhèn)定,甚至對梁炯點了點頭。
梁炯淡定地回應了,并且在心里瘋狂吐槽:沒想到拖一拖,竟然拖出這個驚喜!難怪找了許久也不見,原來是被詹國抓了去。
周國的大臣當然沒有認這兩個人出來,他們還以為只是肖克的新花樣。于是這些大臣們繼續(xù)開始無差別攻擊。
“這兩個人是誰?就算是再多的理由,我大周也不會去攻打赤方的!”
“就是,絕對不可能!”
姬懷道:“可以。”
周國大臣:……
姬懷:“只是這兩人我一見如故,不知可否……”
他不能說這兩個都是他麾下之人,甚至不能表現(xiàn)得太熟悉,不然周國的那些反戰(zhàn)派一定會咬住這一點不放,到時候在他們嘴里,紀姜和姬七就成了周國的千古罪人。
肖克微笑了,揮揮手,“送他倆過去。”
于是姬七是紀姜立刻被推到姬懷這里,來人還貼心地放下一個瓷瓶,用只有姬懷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解藥?!?p> 周國大臣再次炸鍋。
“殿下,怎能同意!”
“我大周如此殘暴,難道是氣數(shù)將盡啊……”
更有那臣子跪下,以頭搶地,“陛下,陛下,您出來看看啊,太子殿下要使我大周滅亡了!”
“老臣寧愿以死相諫!”
場上亂糟糟一團。有磕頭的,有觸柱的,有大呼小叫的。肖克倒是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在那里,像是在看好戲。
不過——肖克看向仍然安坐在原地那三三兩兩的周國大臣,心道,也不是都這樣沒用嘛。
不錯,即使這樣混亂的時候,仍然有三個人沒有動。既沒有呼號哭喊,也沒有如臨大敵。
姬七和紀姜被送了回來,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姬十一急忙起身,探了脈搏,又看了看外傷,松口氣,“沒有大礙。只是,這解藥能不能吃?”
“能吃”。梁炯在一旁說道,他拿過那個小瓷瓶,從里面倒出一粒藥,先喂了紀姜吃下去。
“我想詹國既然知道他們的身份,就沒必要結(jié)這個仇。一會兒若是紀姜無礙了,再給姬七吃下即可?!绷壕冀忉尩馈?p> 雖然是對藥性有所懷疑,姬十一也存了要不要先找個人看看的想法,可是讓紀姜先試吃這個念頭,真的只是一閃而過。畢竟那是同沐先生的人。
聽了梁炯這樣說,姬十一本來想說什么,又覺得越解釋越亂,“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哎呀,反正多謝先生了?!?。
藥丸吃下去不過片刻,紀姜就已經(jīng)活動自如了。他細細感受了一下,對姬十一點頭道:“沒有問題?!?p> 于是姬七也服下解藥。
梁炯問他們兩人:“你們是怎么被抓的?”
紀姜還在活動著身體,聞言意味深長地說道:“說來話長。這里人多眼雜,請先生容我回府稟報。”
在一旁的王猛這會兒已經(jīng)面無人色,又一手捂著腹部。梁炯對紀姜點點頭,又看向王猛,關切道:“王參將,你真的沒事嗎?”
王猛艱難地搖搖頭,示意自己還可以堅持。
只是這一會兒的功夫,宴會現(xiàn)場已經(jīng)變得鬧哄哄,簡直跟集市上吵架有一拼。
每個大臣都在拼命表現(xiàn)自己的悲傷、憤怒、譴責,生怕日后追究起來,定他的過錯,沒他的功勞。
透過或跪或疾奔的人,姬懷看到對面的詹國的人臉上充斥著嘲諷的笑意,毫不掩飾地交頭接耳。
姬懷忽然就想起了戰(zhàn)場上。那里,所有周國將士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所有人都能夠因為他的一句命令而舍生忘死、浴血奮戰(zhàn),哪怕明知有來無回,哪怕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安排在先鋒。
他們相信他??蛇@里的人,他們都不相信他。
他忽然有些累了。自己竭盡所有要保護的人,回應的是不信任,是懷疑。
“殿下?”梁炯發(fā)現(xiàn)姬懷已經(jīng)很久沒有發(fā)聲了。
姬懷微微側(cè)過身來,“何事?”
梁炯發(fā)現(xiàn)他面上隱隱露出疲憊之色,心下了然,“殿下請看那邊?!?p> 姬懷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露出些許欣慰,“那三位都是近年來才提拔上來的年輕人,也不枉我為他們費勁心力?!?p> 梁炯正要說什么,就聽到內(nèi)侍唱喝:“陛下駕到!”
此言一出,就連肖克等人也收斂了神色,坐直身體,難掩驚訝。
周國的皇帝為何出現(xiàn)?
下面的周國大臣們也停止了喧囂,吃驚得下巴都合不攏:之前怎么懇求都沒能見到陛下一面,如今竟然這樣輕易地實現(xiàn)了?
所有人心中都是同樣的吃驚,不過還是立刻跪地行禮。
“平身。”皇帝渾厚的聲音傳來。
梁炯剛才也隨著眾人一同,將頭低下,此刻抬起,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到了這位皇上的龍顏。
姬懷的容貌遺傳自他的父親,五官分明儒雅,只是摻雜著一些滄桑,周身帶著一股子軍人才有的果敢與肅殺。
周國的皇帝則是徹徹底底的文雅之人,樣貌顯得十分年輕,一舉一動都是十分標準的禮儀,梁炯冷眼旁觀,覺得這位陛下簡直就是一本禮儀規(guī)范教科書。
周國皇帝揮手讓大家都落座,無視臣子們那炙熱的目光,又制止了他們急迫的發(fā)言,干脆利落地說道,“太子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p> 此話一出,周國剛剛爭先恐后想“告狀”的臣子統(tǒng)統(tǒng)都傻了眼,詹國人則爆發(fā)出一陣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