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星幾何體上漫射著柔和的光,教室里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停下了筆,幾個膽子大點的已經(jīng)不顧什么課堂紀(jì)律,湊到旺斯的頭骨畫框面前,打量著那幅作品,順便也打量了幾眼小丑菲克的畫作,
優(yōu)秀與完美,在此時他們的眼里,還看不出什么差距。反而是旺斯那源自于棍魔杖的粗曠線條,更直觀的沖擊著他們的視線,他們直觀的覺得,旺斯的畫作帶給視覺的感官更震撼。
此時的旺斯則在心無旁騖的空揮著魔杖,摸索著『第六根指頭』的人仗合一的感覺。
查理,作為旺斯的朋友,看著自己再次畫出來的和昨天幾乎沒什么區(qū)別的歪歪扭扭的作品,在強烈的畫作對比下,終于忍不住了,跑到旺斯身邊,打斷了旺斯的魔杖摸索,請教道:“旺斯,能不能教教我,究竟要怎樣作畫,才能畫出你那種程度的漂亮畫作。”
旺斯并不是一個會藏著技藝不肯教人的人,反而會在分享技藝的時候教導(dǎo)的十分詳細,也對求知者期許甚高,……不過這樣一來就造成需要消耗大量時間來傳授知識,而他還年輕,自己也在求學(xué)求知的進取之路上不停的摸索,可以說『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對時間的需求和消耗,使他實在也找不到那么多時間去浪費。
有關(guān)知識的傳承,旺斯總覺得要到自己很老了,專業(yè)已經(jīng)功成名就位列宗師,就快死掉之前,再找一個資質(zhì)之才為徒,或者自己的子嗣,傳承自己一身的知識與衣缽。
但終究『學(xué)無止盡』,什么時候才算是滿意、才叫做頂尖、才可以堂而皇之的稱自己已位列巔峰呢?……這又是一個未知,甚至可能直到死亡都不能自以為是的境界。
就像詩詞所形容的那樣:少年易老學(xué)難成,一寸光陰不可輕,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巷葉已秋聲。
更別說,人生還需要如畫作一般有大量的『留白』,讓大量看似無意義的事情,成全意義的點睛之筆。成為身體里專屬于自己的涵養(yǎng)。
和這一切有關(guān)未來的責(zé)任與沉重相比,毫無疑問,同專業(yè)人士之間的請教和摸索,是最省心省力的,所以聽到查理的詢問,旺斯沒有任何猶豫或不耐煩,微笑著解釋道:“是比例,大多數(shù)畫作看起來不舒服,都是比例的原因?!?p> “比例?”查理有些愕然,這個世界上似乎并沒有這個詞匯的專業(yè)解讀。
“簡單說,就是放大和縮小。拿你來舉例子吧,假如現(xiàn)在有一種魔法可以把你的身軀放大成巨人或者縮小成老鼠那么大,對你自己而言,你看到的自身的胳膊腿,長度寬度厚度等,會有任何變化嗎?”
查理仔細思索了一會兒,手腳比劃著東西看看,最后肯定的說道:“不會有變化,因為我的形體并沒有被改變?!?p> “對了!這就是對比例的解釋。地面上那個六芒星魔法陣圖,如果我們?nèi)嶋H丈量的話,恐怕僅僅繞一圈就要走上一百步吧,它很大?!蓖拐f著又指向自己的畫板,繼續(xù)說:“但我們的畫板顯然沒有那么大,這就讓我們不得不縮小原物的實際尺寸來呈現(xiàn)它的全貌。而在這個縮小的過程中,就如同你的胳膊腿一樣子的,它的每一處比例就非常重要,不可以因為縮小而發(fā)生了形狀的改變?!?p> “哦,比例我弄懂了,可是……具體要怎么做到呢?”查理弄懂了制圖的關(guān)鍵,可是還是對如何做到完全不明白。
旺斯笑著繼續(xù)說:“這就需要你對原物本身的形態(tài)進行解構(gòu),也就是用更基本的圖形去分解它的復(fù)雜性,然后組合在一起,但要記住,它并不是分解的,分解的是你的思維,若是你把它真的當(dāng)作分解組裝的東西,那就失去了藝術(shù)更加重要的本心,萬物都有一個圓點,這個點就如同靈魂,把所有連系在一起。就和你的胳膊腿一樣,你不能把兩條胳膊兩只腿一副身子一個腦袋放在一起,就說這是一個人了,它沒有靈魂。失去靈魂的軀殼,是藝術(shù)的大忌,那遠比比例失真更可怕?!?p> “具體解構(gòu)方式,按照我的摸索,我覺得圍繞核心點的梯形是最佳解構(gòu)方案,而梯形是正方形的進階體,原體正方形則是……”
通過旺斯深入淺出的細致解釋,查理眼睛越來越明亮,越聽越興奮,這就像是一個猜謎題,有人偷偷告訴了你正確答案,誰聽誰都會興奮的。
查理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沖回了自己的畫板,然后運起魔杖,一筆一筆摸索著繪畫起來,大約十分鐘后,她終于把旺斯的指點在心與手中吃透,畫作完成,聽到了監(jiān)考老師『及格』的評價。
盡管只是及格,但卻是達到最低標(biāo)準(zhǔn)要求的合格作品,也是全班三百多名學(xué)生中,第三個做到達標(biāo)作品的人,查理臉上的興奮簡直就是仿佛新娘嫁人時一樣,陶醉在幸福里。
望著查理前后畫作的轉(zhuǎn)變,其他學(xué)生們?nèi)淌懿蛔×?,誰不想努力更好呢?幾個膽子大一點的學(xué)生,再也顧不得嫉妒與丟臉,湊近旺斯,鼓起勇氣說道:“請問,能也教教我們嗎?”
“你們也想學(xué)?”旺斯再一次被打斷了摸索魔杖,但依然沒有惱怒,微笑著看向他們:“好啊,我教你們?!?p> 接下來,旺斯儼然變成了一個助教,在同學(xué)身邊述說,指點著他們的錯缺之處。
貝吉塔老師默默看著這一切,沒有說什么,直到下課鈴響,也不說下課,轉(zhuǎn)身離開了教室,直到走出教室門,才隱約能從他唇角處察覺,那一絲滿意的微笑。
無論一個人再強,也不能僅僅依靠自己,就改變這個世界。
專業(yè)也是如此,許多無數(shù)個志同道合的人匯聚在一起,共同努力,各取所長,才能最終做到改變自己,改變世界。
就像是整個世界里只有你一個人在吃肉,其他人只能啃草根,你并不會因此而幸福,世界也是不幸的;就像是你擁有舉世無雙的才華,卻只能躲在深山里玩那些除了有一個漂亮臉蛋其他什么也不懂的女人,你同樣沒辦法快樂起來,她們也是。
這種初級畫作的指點,并不需要浪費太多時間,必定基本功才是根本,結(jié)構(gòu)一旦被解開,繪制并不復(fù)雜。然而同學(xué)們的心情,卻在這一個賽一個的激情澎湃下,徹底沸騰了,沒有人管什么下課這種事,除了幾十個同學(xué)離開教室去吃飯,剩下的全部都仿佛粘在了畫板上一樣,眼睛明亮的不停揮動著魔杖。
接下來就算還有個別不懂的地方,臨近同學(xué)間也可以互相指教探討,基本不需要旺斯了。
而旺斯也總算從新清凈下來,回到畫板前,他同樣沒有去吃飯,因為他也有自己要進步的地方,那『魔杖是第六根指頭』的鉆研和感悟。
身心合一,不停作畫,源源不絕的精神力在金色翅膀的支撐下,旺斯似乎忘記了疲憊,也忘記了時間,同樣忘記了饑餓,教室里的同學(xué),走了一批又一批,直到不知何時到來的夜色時,六芒星幾何體上散發(fā)出魔法的光暈,室內(nèi)的顏色悄然變化了,變成染了一點紫味的白光,
當(dāng)然這只是極細小的光色變化,而把心神完全沉浸在繪畫中的旺斯和所有人,誰都沒有注意到。
夜,在亡靈學(xué)院中并非算寧靜的,盡管無聲,可夜晚里,召喚堡壘的墻壁中,很多幽靈都從如同墓碑一樣的墻磚里鉆出來,在近三十米高的教室里,四處游蕩,如同在聚會在跳舞,它們并不遮擋光亮,但只要回頭看上一眼,那十足恐怖的場面,絕對會恐懼住絕大多數(shù)的普通人的靈魂。
但這里終究是亡靈學(xué)院,勇氣不夠的人,根本不會跑進來求學(xué),所以在最初嚇跑了幾十個同學(xué)后,最后在夜晚里陪著旺斯一起不知疲倦的在畫板上不斷精進畫藝的,足足還有一百多個人!
當(dāng)然,支撐他們努力的絕不是什么對旺斯的感激,而是驕傲。每個藝術(shù)家骨子里同樣的驕傲。
旺斯對這一切毫不知情,他早已把全部身心精力融入在魔杖之中,那魔杖與身體的區(qū)隔界限,正在一次次的繪畫里,不斷的減小、模糊,旺斯能感覺到,那第六根手指的玄妙,就要來到了……
——
天色黑了又亮,晨曦,日出,滿世界的明亮。
當(dāng)貝吉塔老師和其他同學(xué)再次走進課堂時,被眼前的一幕徹底震撼住了!
只見一百多個經(jīng)歷過一日一夜奮戰(zhàn)的同學(xué),此時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每一雙都滿是興奮、滿足的神情,他們指著自己的畫板,一起朝下邊的貝吉塔老師和同學(xué)們喊:“貝吉塔老師!我們,做到了??!”
畫板上,一百多個達標(biāo)的作品陳列其中,雖然絕大多數(shù)只是『合格』的評價,能夠做到優(yōu)秀的不足十人,查理是優(yōu)秀之一,但是,遠比這些作品更加讓貝吉塔老師心靈微微震撼的,是旺斯的作品上的評價——『完美』!
他做到了,旺斯做到了!旺斯手中的魔杖,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第六根手指』!
“你們的進步,的確超過了我的意料。根據(jù)院規(guī),新生達標(biāo)人數(shù)超過五十位,就可以開啟教學(xué)的更高關(guān)卡——六芒星幾何體!但這一次,你們不會再這樣幸運了,幾何體,是一個與平面,完全不同的世界!現(xiàn)在,晉級的學(xué)生,可以再上一層樓,各自尋找自己勇氣最適合的高度位置?!必惣蠋熤钢^頂處的六芒星幾何體,屬于它的課程,終于開始了。
“哦呵呵呵,旺斯同學(xué),你實在太有趣了!看來你已經(jīng)找到了自己的第六根指頭呢?!毙〕蠓瓶藖淼酵股磉厡儆谒奈恢?,打量過旺斯的作品,對其中精細、簡練、柔和、細膩的每一筆線條逐一打量,微笑的眼瞳里,閃過了一道明亮的光。
旺斯看見他,也非常的驚喜,說道:“菲克同學(xué),非常感謝你的指點!第六根手指,這樣的感覺,實在太棒了!”
小丑菲克微笑的小丑妝上,總是毫不掩飾的表達著他的神秘與未知,在貝吉塔老師的話結(jié)束后,他指著上邊盤繞著直達三十米高的穹頂,說:“向上的路可是又驚險又刺激呢,你有膽量陪我站到那個最高點嗎?那個走錯一步,就會粉身碎骨的地方?!?p> “當(dāng)然沒問題!”旺斯順著小丑菲克的目光,也看向了那個越走越窄的廊道盡頭,那個最高處,如蛇尾,只剩下勉強夠兩腳并攏的寬度,連低矮的護欄都不存在了。
“知道嗎?與粉身碎骨相比,我更害怕活得普通。”
與柴米油鹽相比,我更情愿餐風(fēng)飲露。
與邪惡丑陋相比,我更喜歡光明磊落。
與江山如畫相比,我更在乎你。
——
幾何體,宇宙的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