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明修棧道

　　下午剛一上班，藍(lán)天蘭讓周尚文在辦公室里盯著，自已帶著小馬，拿著油汽燈和鐵鍬，朝鍋爐房過去。

　　水塔在鍋爐房的后面，臨近水邊。他倆轉(zhuǎn)過去，水塔的鐵門緊鎖著，鎖上生了層鐵銹。藍(lán)天蘭眉頭一皺，舉起鐵鍬就要破那洋式的鐵鎖，被小馬攔住。

　　“藍(lán)經(jīng)理，我來試試?！?p>　　小馬取出一根細(xì)鐵條，插進(jìn)鎖眼，試了幾試，“啪”的一聲鎖鼻跳了起來。藍(lán)天蘭驚訝地看著小馬道:“馬兒，你竟然還有這一手”。

　　“在老家，我父親就是修鎖配鑰匙的，這點手藝從小就會”。

　　水塔里面陰森森，空蕩蕩，只是沿墻邊豎著兩個粗鐵管，直通頂面，霉味撲面。藍(lán)天蘭看地面，果然是一塊木板做的大蓋板蓋著。他沿著蓋板的邊沿轉(zhuǎn)了一圈，見又是被鎖栓著，便示意馬子開鎖。小馬正懵著，看見藍(lán)天蘭叫他，又要開鎖，問藍(lán)天蘭:“這地方是干什么的？”

　　“水塔，供水用的。你把這個地窖子門弄開，我下去看看”。

　　小馬利索地打開鎖，把蓋板門翻開，一股熱氣迎面撲來，一個黑森森的大洞赫然眼下，洞壁上釘著腳蹬一路下去，看不見底。

　　藍(lán)天蘭點上汽燈系在腰上，對小馬說:“看著點人，別讓閑人進(jìn)來”。其實，這鍋爐房離其它的場所都有一點距離，中間盡是小半人高的雜草，平時幾乎沒人過來。小馬點點頭，就把鐵門關(guān)上了。

　　藍(lán)天蘭抓著腳蹬試了試，感覺牢固，一步步往下走，三四米的樣子就到底了。底面鋪著石板濕漉漉的，上面一層泥沙;通往江水那邊是一個一人高的黑洞，一樣石板鋪過去，一圈的壁上都被洋灰抹實了。洞里又悶又濕，越往里走地面越濕，泥沙越多，漸漸的就有水了。藍(lán)天蘭舉著燈四下里看了看，心滿意足地回了。

　　藍(lán)天蘭讓小馬準(zhǔn)備鐵鎬鐵鍬和汽燈丟到洞里，隨時準(zhǔn)備開工，卻沒跟小馬說明開什么工。然而，天不隨人愿，沒等他按自已的想法開始的時候，又有大事發(fā)生了。

　　前天周尚文告訴藍(lán)天蘭，家里來人找他，說家里出事了，讓他趕緊回家一趟。隔天，周尚文回來，臉色就一直陰沉著。

　　“晚上有空一起喝點酒吧”臨近下班，周尚文過來對藍(lán)天蘭說。

　　“好”。周尚文一定是有事要說，藍(lán)天蘭想。

　　周尚文把他帶到避靜處的一間小飯館，小馬已經(jīng)在店里等著了，把他倆領(lǐng)到只隔了一個簾子的單間，自已卻沒進(jìn)去。

　　上了一盤五香花生米一盤鹵味豬雜，周尚文就道:“葉隊長他們出事了”。

　　藍(lán)天蘭大吃一驚。

　　原來出事那天半塔“逢集日”，四鄉(xiāng)八村的人都推著車、，挑著擔(dān)、挎著籃、背著簍匯攏過來趕集，小街上熙熙攘攘甚是熱鬧。來安縣抗日政府的人也在街頭搭了臺子，一邊唱新戲一邊宣傳抗日的道理，下面圍了好些個人看熱鬧叫好。就在這平靜之中突然就響起了槍聲，而且到處都是槍聲。葉隊長的人一部分站崗放哨，一部分配合縣政府的人做宣傳，隊部里的留守的人不多。葉隊長聽見槍聲，帶著隊部的幾個人向外面沖，卻被槍彈堵住了，看見那些進(jìn)攻的人，葉隊長他們就懵了，一色的老百姓打扮，再看那些槍械裝備，無疑都是日本人。趕集的老百姓丟下東西“嘩”地一下全跑了，剩下的游擊隊員才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損失很大了，各自為戰(zhàn)，混戰(zhàn)在一起，損失就更大了。

　　葉隊長身邊人也倒下了兩三個，葉隊長也負(fù)了傷，正苦苦支撐危?？杉埃谶@時，一隊人馬忽然殺了過來，從背后把那幫便衣的日本兵沖散了，才解了葉隊長的圍。沖下來的正是游擊隊在外圍警戒的一個小隊。

　　游擊隊損失慘重。

　　“葉隊長傷的情況怎么樣？危險不危險？”

　　“萬幸，挨了兩顆子彈，沒有生命危險。葉隊長的意思是請你幫著找到這隊穿老百姓衣服的日本兵，我們再想辦法報了這個仇”。

　　藍(lán)天蘭握著拳頭敲在桌上，酒碗里的酒都震了出來。

　　第二天，上班沒多久，藍(lán)天蘭就到曹本的辦公室聊起天來，從清酒聊到中國的各種酒，聊的曹本口水快下來了?！八{(lán)君，一起喝兩杯怎么樣？”

　　“酒喝要熱鬧，只有我們倆個喝酒，不熱鬧?！?p>　　“也是。司令部里我有三個福岡的同鄉(xiāng)，叫他們一起喝？”曹本山下道。

　　“好啊，叫他們一起來，我請客”。

　　曹本“嘎嘎”地笑起來。

　　這場酒，藍(lán)天蘭沒有探聽出那幫人的下落，但是，有條消息令他惴惴不安。華中派遣軍陸軍司令部為了擊殺抗日隊伍的核心領(lǐng)導(dǎo)組織，專門成立了數(shù)支叫“挺進(jìn)隊”的特別部隊，人員裝備精良，很多人會說漢語。這支部隊行動詭秘，直接接受陸軍軍部領(lǐng)導(dǎo)，不受任何地方譬備的節(jié)制。

　　襲擊葉隊長他們的會不會是這支隊伍？這支隊伍還在不在浦口？藍(lán)天蘭心里想。

　　第二早上，他到了浦口，卻沒直接去上班，而是在街道上慢慢地走。走到東大街郵局的門口，看見臺階上坐著幾個討飯的小孩，靠著墻曬太陽，腦子里靈機(jī)一動，走過去。

　　“藍(lán)大伯，今天沒帶丁寶出來玩”。有小孩認(rèn)出了他。

　　“吃早飯了嗎？”藍(lán)天蘭問他們。

　　大點的小孩“嘿嘿”笑道:“要飯的沒有吃早飯的規(guī)矩”。

　　“走，我?guī)銈兂栽顼埲ァ?，藍(lán)天蘭道。

　　聽到有早飯吃，孩子們快活起來，有說到這吃，有說到那吃，嘰嘰喳喳一片。年齡大點的孩子道:“藍(lán)大伯，到橋西下面劉麻子家去吃，他不會趕我們”。

　　“好，就去劉麻子家去吃”。

　　孩子們快活地起身，一起朝街西過去。

　　劉麻子家的小食鋪子在西大橋的下面，只賣油茶和油條兩樣小吃食，窮人吃不起，富人不愿吃的那種，所以生意不大好。

　　劉麻子坐桌邊候著客，見一群小要飯的過來，后面跟了位體面的先生，笑著站起來。

　　“劉麻子，快盛油茶，我要兩碗”，“我要油條”“我也要……”。

　　劉麻子也不氣惱，還是“呵呵”地笑道:“你們這幫兔仔子，又遇到大善人了”。顯然，他們的關(guān)系很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