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這種事情,確實要問當事人和主啊……”胖乎乎的約瑟夫大公緩緩地點點頭,聲音有些低沉。
“不過這次,主都會站在我這邊!”在威廉二世移開目光的時候,他忽然露出了一個淡淡而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先去禱告了,順便等等北邊的小姑娘,剛才的事情不是我們這次會議的重點?!蓖佬辛艘欢Y,緩步走到一張無人的長椅上坐下,雙手交握抵在鼻端,閉目開始祈禱,他的侍從則抱著衣服坐在落后幾排的長椅上。
“我必不致缺乏……
你使我的靈魂蘇醒……
為自己的名引導(dǎo)我走義路……
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谷……
也不怕遭害……
因為你與我同在……”
站在祈禱廳外高臺上的閹伶唱詩班用他們那超越了男性的音高與女性般的空靈嗓音唱起了一首威廉二世不知名的贊美詩,讓老國王的心底泛起些許觸動,微微嘆了口氣。
“阿門……”
眾人都低垂著頭,在胸口劃起十字,這時,因為建筑結(jié)構(gòu)特殊而攏音效果極好的大廳里響起了陣陣鈴聲,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丁零……丁零……”
人們紛紛睜開眼睛,望向祈禱廳通往教堂后殿的大門。
一位足足有兩米多高,肌肉把主教袍撐得有些緊身,戴著一副沒有嘴巴只有雙眼的白色面具的魁梧教士緩步走了進來,手持著比他還高的金屬十字架,腰間系著的鈴鐺隨著腳步聲作響。
不管情愿不情愿,在場的所有人都站起來對著他深深行了一禮。
“贊美主,贊美您的牧羊人,贊美地上天國的守護者!”
教廷諸侯行教士禮,世俗諸侯行受封禮,都面色恭敬,因為那張面具代表的,是那位“主的最高代言人”。
來者正是教皇在此地的代行者——教皇特使。
他的名字不為教會高層之外的人所知,威廉二世只知道他的代號——“巨人”。
“南門四星已經(jīng)升起,圣光的力量進入了今日的低落期,傳送神術(shù)陣無法最大限度開啟……”
“遲到的哈利法克斯公國瓦列里婭女公爵今日無法抵達了。
今日的情況,我會向主人如實反映的?!?p> “巨人”主教的聲音如同巨鐘嗡鳴,低沉而富有壓迫感,他在胸口劃了個十字后,便立刻轉(zhuǎn)身離開,一路“伴奏”,沒有給在場的其他人任何開口說話的機會。
在所有人默默劃著十字,目送他離開后,祈禱廳里陷入了寂靜,直到胖商人一般的約瑟夫大公開口打破了沉默。
“要不……諸位老朋友先各自回宮,晚上去我那邊坐坐,嘗嘗絕境山脈里的特產(chǎn),品品布達施泰因的干邑,這次的社交季就先從我開始輪起吧……”他堆著笑,提議著。
聽到他的話語,在場的貴族和主教互相打量了對方幾眼。
“……不錯的提議,我們年歲都不小了,不知道哪天就會蒙主恩召,是應(yīng)該讓各自的繼承人互相見見了。”狀如垂暮老者的“神之眼”緬因茨大主教微闔上雙眼,點了點頭。
他們都明白社交季是什么意思,這其實是從南邊的城邦貴族圈里傳過來的“新玩法”,嫁接到神圣諾曼特有的宴會文化中后,就變成了在帝國會議這一全帝國貴族的盛事期間,在首都維爾多納的各個大區(qū)中,由各大選帝侯牽頭輪流組織大型晚宴,讓大大小小的貴族都有一個聯(lián)誼交際的機會。
“我也有點懷念你那“奧米爾之血”的滋味了……”總是帶著疑似壞笑的表情,外表一直保持著銀發(fā)少年形象的“虔誠之心”希爾凡納斯大主教也頷首表示贊同。
其余在場的幾位大貴族大主教紛紛表示贊同,威廉二世也只得默默地點了點頭。
但他的腦海里閃過王國內(nèi)政官員和情報機構(gòu)匯報上來的情況:
今年夏天“烈火之月”時,久旱無雨,蝗災(zāi)橫行,神圣諾曼諸邦糧食普遍歉收,隨之而來的是規(guī)模不小的饑荒與騷亂。
威廉二世五年前建立的倉庫儲存系統(tǒng)派上了用場,在王室直屬領(lǐng)地內(nèi),各大城市和鄉(xiāng)村教區(qū)都有進行有組織的開倉救濟、貸款,可惜這些政策在自治權(quán)較大的邊區(qū)伯爵領(lǐng)地內(nèi)產(chǎn)生的影響有限,不時有饑民逃竄到其他地區(qū)。
畢竟日常維持大量儲備對財力物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且禁止高利貸和趁火打劫的政策簡直是斷了部分貴族的財路。
神圣諾曼其余各邦的處置則非?;靵y,甚至毫無對策。
在老皇帝與第一順位繼承人接連去世,新的女公爵剛剛即位的哈利法克斯公國,中央的威信大大受損,國內(nèi)的大小封建主為了各自眼前的利益,囤積糧食炒作高價,讓饑荒愈演愈烈。
威廉二世很清楚,那些餓紅了眼的平民百姓,或許可以被超凡的力量鎮(zhèn)壓,但如果匯集成潮水,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設(shè)想。
“或許這就是她遲到的原因……”
“其他人似乎都視而不見,這個以守望相助為由建立的國家……已經(jīng)變了。”
“無動于衷的教廷……主的教誨……”
威廉二世嘆了口氣,抬手示意自己的侍從跟上,然后率先走出了這間冰冷的祈禱廳。
“去借用教堂的傳訊神術(shù)陣,聯(lián)系波爾圖堡,讓卡諾莎組織向哈利法克斯的運輸商隊?!?p> 在小花園中重新披上大氅后,威廉二世吩咐了侍從一句,然后在守候在教堂附近的銀甲騎士的保衛(wèi)下登上馬車,駛往自家的行宮。
“留里克閣下,順便請你讓瓦戈蘭一會來夏洛滕宮見我,在赴宴之前,我需要確定一下幾位老朋友對皇位的態(tài)度?!彼嗣乜诘募y章,對著自己腳邊一團毫不起眼的陰影說道。
瓦戈蘭·索雷亞斯是王國情報機構(gòu)在維爾多納的負責人。
“是,陛下?!彪S著一聲輕微而低沉的男聲響起,那團陰影消失不見。
在普蘭希亞王國內(nèi),當?shù)闷鹜肋@位身份尊貴的國王一聲“閣下”尊稱的人不多,其中一位,便是覺醒了“陰影”血脈的九階黃金騎士留里克·安托內(nèi)克。
他本是王室的遠房親戚,輩分算來比威廉二世的父親還高,只不過覺醒的是黑暗血脈,難以光明正大地行于太陽之下,便幾十年如一日地擔任國王的貼身護衛(wèi)。
縱使是騎士實力強大,大大延長了壽命、減緩了衰老速度,接近兩百歲的留里克也快走到了人生的盡頭,如果不能突破至傳奇領(lǐng)域,成為史詩騎士,不出二十年他將會回歸主的懷抱。
威廉二世忍不住再嘆了一口氣。
說實話,對那個位置,他其實沒什么渴望,但是……他所代表的,永遠不會是自己一個人。
“卡諾莎……還有我的子民,還有神圣的主,在這麻木黑暗的時代里,有些事情,得有人來扛起來啊……”
威廉二世的目光深沉無言。
“愿主保佑我,保佑神圣諾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