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主人，維爾多納的一切正在按照您的預想發(fā)展，主站在我們這一邊。”
椅背高聳的冰冷石制圣座矗立在一扇狹小的窗前，午后的陽光穿過彩繪玻璃，將斑斕的色澤投在座椅上那道有些佝僂的蒼老身影上。
一道虛幻而真實，全身都由純粹的圣光構(gòu)成，仿佛是真人等比例縮小的人影跪在窗下，跪在座前，正在恭敬地匯報。
聽完這句話，那位衣裝簡樸得與周圍精美裝飾的房間格格不入，僅著純白長袍的老人微微一笑，狀似隨意地開口說道：
“不，比起一直站在我們身旁的主，我們更應該要感謝我們的堅實盟友，從“神圣戰(zhàn)爭”時就一直追隨著我們的“神佑”……”
“你覺得呢，亞瑟，我的年輕人？”
在他那與普通老人別無二致的蒼老面龐上，那雙清明純真如同孩童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
“那是哈洛斯堡的榮幸與幸運！”
低頭侍立在椅背后的陰影中，一位黑發(fā)黑甲的年輕人桀驁地開口了，語氣中對一位帝國選帝侯，一個傳承近千年的姓氏沒有多少敬畏。
“希望你的劍鋒對上他們的絕對防御時還能這樣說，圣殿騎士團的棒小伙子?！崩先宋⑽@了口氣。
“比起只會縮在防御后面蠅營狗茍的懦夫，您的騎士只會對能與他一同迎著異教徒的馬刀沖鋒的真正騎士表現(xiàn)出應有的尊重，冕下，比如那位“神罰家族”的公主殿下?！蹦贻p人亞瑟?柯維爾搖搖頭，堅定地回應道。
“還有呢？”
這位不起眼的老人，地上天國的統(tǒng)治者，主在凡間的第一代言人西維斯特三世沒有繼續(xù)回應“黑騎士”亞瑟的話語，而是偏頭看向依然跪在窗前的“巨人”的投影。
“請繼續(xù)，我忠實的仆人?！?p> “約瑟夫?哈洛斯堡大公正在依照計劃游說諸侯們……三位大主教也表示會依令行事……”遠在維爾多納的教皇代言人繼續(xù)恭敬地匯報道。
“但是“神罰家族”的腓特烈?威廉二世依然在繼續(xù)活動，沒有放棄對皇位的追求。”
“哦，“神罰”啊……可以斬斷一切，擊破一切的主的利刃?！?p> 教皇西維斯特三世輕輕地笑了笑，就仿佛追溯過去光輝歲月的普通老頭。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腓特烈，那位有著一副好頭腦的國王，一直想在帝國全境推廣那一套法律與政府的組織吧？”
“他許諾給大小諸侯的東西是什么？”
西維斯特三世收斂笑容，在回憶了一下后微瞇著眼睛向“巨人”問道。
“商業(yè)的繁榮，秩序的進步，民生的改善……”“巨人”立刻流利地將自己知道的情報毫無保留地講出。
“沒有饑餓，沒有流民，沒有叛亂，沒有不義的戰(zhàn)爭，人人和睦相處，國家欣欣向榮?！?p> ……
“不錯，很不錯。”
西維斯特三世靜靜地聽完，忽然點了點頭，“《圣典》中祈愿的天堂山也不過如此了吧?！?p> “他依然堅持自己對那幾位王室主教的認命？”
“是的，并且不斷請求圣安東尼奧閣下傳遞他對得到您的承認的希望。”
“呵，荒謬！”
立在圣座之后，全身暗沉盔甲的亞瑟捏了捏戴著鏈甲手套的拳頭，憤而出聲。
“如果沒有主的牧羊人，凡人哪能建成地上天國？”
“……”
西維斯特三世的眼睛瞇得更緊了，過了半晌，他低沉地開口道：“是啊，沒有主的指引，很危險。”
“不過這位可敬的“智者”的規(guī)劃值得我們學習，也許有一天，帝國全境的確會推廣這一套東西。”
西維斯特三世當然明白這些看似繁復、難以貫徹的制度與法律里究竟蘊藏著怎樣的力量；
他也當然知道，在帝國與教廷這兩只連體孿生的巨物的肢體末端，有些膿腫已經(jīng)快走到了不得不改變的邊緣。
“但是，”他摩挲著胡子剃的干干凈凈、皮膚松垮有著皺紋的下巴，“不是現(xiàn)在?！?p> 還有更加緊迫的事情要做，而變革，只會引起內(nèi)耗。
白發(fā)蒼蒼但老人這樣想著，他直起身體，轉(zhuǎn)頭望向東南方，深邃的目光仿佛望穿了厚實的石墻，越過尖塔與鐘樓遍布的圣城阿爾比揚，越過寬廣的“沃野平原”，越過干燥的“紅山丘陵”，越過狹窄的“間?！?，落在了“星墜之所，月升之地”——星月高原——的一座孤獨而斑駁的古城上。
這座曾經(jīng)誕生了主的血親，匯聚了十二使徒，號令了各大魔法帝國境內(nèi)的反抗與起義，頂住了三位魔法帝國末代執(zhí)政官的拼死反擊，并慶祝了“神圣戰(zhàn)爭”的最終勝利的“真正圣地”的城頭，卻飄揚著異教徒的旗幟。
渡海而來的異教徒。
西維斯特三世微微閉了閉眼睛，仿佛看到了無數(shù)披甲執(zhí)劍的騎士，舉著神圣的十字旗幟，在那片曾經(jīng)的沃土，與裹著頭巾，揮舞彎刀的異族人、異教徒反復拉鋸。
他們的神，他們的神術(shù)，與主賜予自己的牧羊人的力量極其相似，相似得讓人恐懼。
城，失而復得，得而復失。
那些該死的異端！
他猛地睜開眼，深棕色的瞳孔里閃著危險的光。
是那些東方的牧首們、還有那個偽教宗！他們不遵從主在凡間的最高代言人，假惺惺地表達對收復“圣地”的熱切，有些人竟然背地里向異教徒靠攏，和異教徒勾結(jié)，在妄圖褻瀆主的同時，坑害了無數(shù)主的虔誠信徒，無數(shù)忠勇的騎士！
三十年前的最后一次東征，是一次徹頭徹尾的失敗。
但這一次，不會是了。
西維斯特三世用因激動而顫抖的手在胸前輕輕地畫了個十字。
自己……在成為傳奇，成為圣靈牧師之后，只有此情此景，才能讓這雙手顫抖——
“一切為了播撒主的榮光，與怒火，在這條路上，任何東西都不能阻擋！”西維斯特三世的聲音冰冷，他緩緩地站了起來。
“砰！”圣座后金鐵交擊的聲音鏗鏘響起，年輕的圣殿騎士團的“黑騎士”臉色肅穆，一敲胸甲：
“此生此命，為您前驅(qū)！”
“主與你我同在?！?p> 西維斯特三世緩緩坐下，揮手驅(qū)散“巨人”主教的投影，然后偏頭向回復平靜的年輕人問道：
“法約爾樞機主教已經(jīng)抵達會面的地點了吧？”
“是的，冕下，我和我的中隊護送他們到達了琉森小鎮(zhèn)，然后獨自趕回來復命?！?p> “呵……無論是哪兒來的異教徒，都不敢靠近現(xiàn)在的圣城一步，哪怕是周邊，他們也不敢……”年輕人的語氣里充滿了不屑。
“但是我們正在與他們尋求合作，必須得暫時拋開和他們的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