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叩首。
沐祁已是淚流滿面。
沐言則是目視前方,面無表情。
水晶為棺,晶瑩剔透。乾晟闔著眼睛,神態(tài)安詳靜靜地躺在里面,他仿佛就像睡著了,嘴角甚至還掛著滿足的笑意,或許他早就預(yù)料到兩個(gè)兒子會在一起。
沐祁痛哭流涕“砰”的一聲再叩首,追悔莫及:“父皇,孩兒對不起您。孩兒對不起您。孩兒眼睜睜看著您遭難,卻不能施救。孩兒該死!孩兒該死啊!”
沐祁重重一拳砸在地上,地面四分五裂,他的手也汩汩的往外冒血。
沐言自始至終未發(fā)一言,誰也未曾注意到他那不斷顫動(dòng)的瞳孔。
沐祁的拳倏地攥緊,咬牙切齒地一字字道:“達(dá)勐!”
“亂臣賊子!”
他的眼睛已發(fā)紅,燃燒著仇恨的焰。
“引狼入室,謀害我父,陷江山于不義,陷萬民于水火,此血海深仇若不報(bào),我沐祁誓不為人!”
沐祁暴怒難耐,霍然起身拔劍而出,提劍直指西南。
“收起來!”
沐言冷漠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沐祁回眸瞪著他,嘶聲大吼:“我要?dú)⒘诉_(dá)勐那個(gè)奸佞!”
“我說收起來!”
沐言依然目視前方,口吻卻是不容置疑的。
“先父靈前拔劍,是為大不孝,大不敬!”
他驀然抬眸看著他,眼神銳利如刀劍,瞬間斬殺掉人所有的凌厲。
沐祁看著他的眼睛,身子不由得顫三顫,他忽然有點(diǎn)畏懼昔日那個(gè)羸弱的沐言了!
他咽了口唾沫,心有不甘地一把揪住他衣領(lǐng),惡狠狠地吼他:“你個(gè)沒用的雜種,有什么資格命令我!”
沐言靜靜地看著他,良久,說道:“就憑我是你的王!”
沐祁蔑視著他,嗤笑了聲:“王?你?”
沐言緩緩站起身,伸手撫住他肩膀,注視他的眼睛,忽然輕喚他“大哥”。
沐祁瞪大眼睛怔住了,他吭哧了半晌,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誰……誰是你……大哥?”
他似乎不敢相信沐言肯這樣稱呼他。然事實(shí)就在耳里回蕩,沐言的的確確這樣叫了。
沐言攥緊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大哥我知你報(bào)仇心切,我也一樣,但現(xiàn)在卻不是時(shí)候!”
沐祁劍眉緊蹙,嘴唇囁嚅著,似是有話要說,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沐言遙望西南,星目微瞇:“達(dá)勐如荊棘,尖刺外露,根多繁茂,漫山遍野,一時(shí)半會兒不能徹底根除!”
沐言斂目看著他的眼,目色深沉如古潭,似是把無限的黑夜都裝進(jìn)了里面一樣,慢慢地接著說:“況且我幽冥帝都淪陷,外敵在我土地肆意妄為,迫害我幽冥子民,局勢動(dòng)蕩不安。我們首要之計(jì),是要聯(lián)合幽冥全境共同對抗外敵,保我幽冥河山,而不是起內(nèi)訌?!?p> 沐祁皺眉沉吟著,輕點(diǎn)了下頭,似是贊同他。
沐言凝視著他露出了笑容,臉上都是希望的光芒:“只要我們兄弟同心,定能保住爹嘔心瀝血打造的大好河山?!?p> 沐祁看著他的眼睛,嘴角跟著上揚(yáng),眼睛不由自主地濡濕了。他忽然很感動(dòng),忽然很感激,在這種國仇家恨的生死時(shí)刻,他還有個(gè)可愛的兄弟陪在他身邊。
“好,大哥陪你一起!”
他含淚笑著朝沐言伸出右拳。
“嗯!一起!”
沐言伸拳頂上他的拳。
然后兩個(gè)人相視而笑,一起舉目遙望遠(yuǎn)方,目光如炬,在熊熊燃燒。
馬蹄嘚嘚,泥漿飛濺,棗紅龍駒嘶鳴著停在一座恢宏的城門前,只聞刷刷之聲,數(shù)不清的強(qiáng)力弓弩已齊刷刷上膛,正對城門前的馬車,蓄勢待發(fā)。
十一站在城樓正中,皺眉凝視下面的車馬:“來者何人?!”
白衣少年郎舉目而望,正對上十一的眼:“是我!”
十一一驚瞪大眼睛:“泛月!”
泛月神情急切,語氣更急切:“我要見沐言,快開門!”
十一劍眉緊蹙,神色懷疑:“二殿下如今已是我幽冥之主,是我幽冥的陛下,豈是你能隨便見的!”
“你想要你姐死嗎!”
“快開門!”
泛月紅了眼睛,幾乎是在咆哮。
“姐!”
十一雙眸一滯,慌張看向馬車?yán)?,馬車?yán)锶綦[若現(xiàn)一青衣。
劍舞已經(jīng)探出頭來,然后是銀歡、瑜璟。
劍舞嘶聲大喊:“將軍傷重急需醫(yī)治,你倒是快開門啊!”
“哦哦,好!”
十一恍然回過神來,回頭扯著嗓子跟身后大喊。
“快開門!”
他隨之跳了下去。
沉重的大門緩緩敞開,泛月勒馬疾馳進(jìn)里面。
書房。
沐言窗前持卷立,心未系書系佳人。
“疏璃將軍回來了?!?p> 義不知何時(shí)站在了他旁邊,手里還拿著那本本該攥在他手里的書。
沐言聞言猛轉(zhuǎn)過頭:“真的?!”
義又在瞇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