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鯉、連城一起走了出來。
天已經(jīng)黑了,軍營里已燃起了篝火,很多將士正圍在篝火旁邊,喝酒吃飯。
“其實,我很慫的。”一個頭裹紗布的小伙子喝一口酒,“我很怕死?!?p> 眾將一陣哄笑。
那小伙子一屁股坐地上,猛灌一口酒,抹抹嘴,道:“我成親當(dāng)晚,媳婦都沒有抱一下,就被捉來打仗了?!?p> 他滿眼淚水,突然笑了:“至少應(yīng)該讓我抱一下我媳婦再走!”
沒有一個人能笑的出來。
“我來的那天,我的雙胞胎兒子剛剛滿月?!绷硪粋€將士抽噎著說,他從胸襟掏出那一雙長命鎖,“這是我給我兒子買的,都來不及給他們戴上?!?p> “我的父親早亡,家里只剩一個瞎眼的老母,我若是死了,她可怎么活下去??!”一個斷臂的將士掩面痛哭。
他們再也吃不下去飯,只有無盡的痛苦與哀傷。
“我,”玄鯉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真特媽的自私!”
連城狠抽自己一耳光,道:“我特媽的就是個懦夫!”
玄鯉猛拔出腰間佩劍,咬著牙一字字道:“我這就去結(jié)束這一切!”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往外狂奔去。
連城咬牙拔劍,緊跟著追了過去。
外面黑黢黢的。
“你們這是要去送死嗎?”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身影,擋在了他二人面前。
“月兄!”兩人停住腳步,皺眉看向來人。
來人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慢慢地走到他二人面前,皺眉注視著他們。
“回去!”他說,口吻不可違抗。
玄鯉眼眶通紅,嘶聲道:“我不回去!我要去殺了云蕾那個毒婦!”
他說罷,紅著眼睛就要往前沖。
泛月一伸手擋住了他,厲喝:“回去!”
玄鯉情緒失控,聲嘶力竭:“你莫不是要我回去與你兄弟相殘!”
泛月不禁面露痛苦之色,痛苦不已。
玄鯉不再看他,撞開他便沖了出去。
連城眼神復(fù)雜地看了眼泛月,緊跟著追出。
泛月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嘶吼一聲:“夠了!”
兩人就似聽不見一樣,已經(jīng)縱身飛出。
泛月突然飛劍而出,然后就有兩個人從天而降,重重摔落在地,痛苦翻滾。
泛月就站在遠(yuǎn)處,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們兩個。
“泛月,你混蛋!你不是人!”
“你慫包,你懦夫!”
“……”
兩人紅了眼睛,破口大罵。
泛月等他們罵夠了,罵累了,他才開口說話,道:“你們兩個是我泛月這輩子最好的兄弟。我卻救不了你們,更救不了我自己?!?p> 兩人看著他,禁不住流下淚來。
泛月嘆了口氣,慢慢轉(zhuǎn)過身去,慢慢走進(jìn)了夜色里。
在遠(yuǎn)處觀瞧的人,眼中早已布滿了熱淚,然后他咬牙攥緊了雙拳。
“今日之戰(zhàn),就是最后一戰(zhàn),只能勝不能??!”
沐言說完,拔劍而出,右手緊攥劍鋒,慢慢劃過,金劍血染,鮮血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落在墨龍鐵騎的龍旗上。
眾將慷慨激昂,熱血沸騰,跟著照做。
染血的龍旗高高揚起。
沐言挺胸抬頭瞻仰。眾將亦挺胸抬頭瞻仰。氣氛莊嚴(yán)肅穆。
泛月看著他們,卻是面露傷感。
這一戰(zhàn),雙方都押上了自己最后的賭注,注定是慘烈的!
兩軍陣前,車磷馬嘶。
通訊兵又帶回了那卷云卷,與懷安燒的那卷一模一樣。
定川定定地看著,然后慢慢打開。
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神冥敵對,兩敗俱傷。魘魔重生,血雨腥風(fēng)。將軍在上,英武賢明。一意孤行,天下覆滅。胸懷大義,天下得生。
定川苦笑了一下,收起云卷,騎馬上前。
沐言正在看著他,眼里的表情很奇特,大聲道:“降者不殺!”
定川笑了笑,大聲道:“冥王仁慈寬厚,愛民如子,不愧是天下之主!”
沐言的表情已有些詫異,大聲道:“在孤眼里,眾生皆平等!”
定川面露滿意笑意,大聲道:“冥王陛下說的好!”
沐言皺了皺眉,眼睛看向身旁的泛月。
泛月面無表情,直直地看著前方,沉聲道:“他已降冥?!?p> 沐言愕然瞪大眼睛。
泛月已駕馬回轉(zhuǎn),向遠(yuǎn)處奔去。
“爹!”
“定川將軍!”
“大將軍!”
“……”
只聞驚呼之聲,一個人影從馬上重重跌了下來,滾落在地,赤血染紅了黃沙。
泛月的眼眶濕潤,呼喝一聲,夾緊馬股,駿馬嘶鳴一聲,像疾風(fēng)一樣像遠(yuǎn)處奔去。
那夜雨下得好大,就像老天在痛哭。
昏燈不亮。
泛月就坐在昏燈下,一杯又一杯地灌著冷酒。
“他是個值得尊敬的大英雄!”沐言仰頭一飲而盡。
“他本來就是!”泛月猛灌一杯,把酒杯摔在桌上。
沐言蹙眉看著他,心里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