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殿下怎得突然就想通了,不插手其中了?”
慕朝夕另一只手支托著腮,秀眉微蹙,喃喃自語,又陷入更深沉的思考。只是落入裴照眼中的還真就是一副愁容滿面的模樣。
他繼而又一次勸誡道:“姑娘真的無需發(fā)愁,多吃些東西,一會在庭院中,屬下就在不遠處站著,便于保護姑娘?!?p> 倒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姑娘吃不好飯,又憂心忡忡,回來殿下怕是又得責問于他,這看著慕姑娘簡直比讓他上戰(zhàn)場殺敵要難上千百倍。
慕朝夕愕然,究竟是從何時開始,裴侍衛(wèi)與她的話竟然變多了,按照他往日的態(tài)度,唯恐避她不急,怎得今日如此嘮叨。
可她轉(zhuǎn)念一想,心中就明了了幾分,只怕是因為某人強制性的吩咐,才成了今日這樣的局面。
隨后,她想了想,繼而開口道:“裴侍衛(wèi),你放心,殿下回來你就說我今日吃得好睡得好就行了,我自然也不會多說什么的,真的不用讓裴侍衛(wèi)如此麻煩。”
“殿下吩咐的事情,屬下定會辦好,姑娘不必擔心屬下?!?p> 裴照如此一板一眼的模樣,真是讓慕朝夕整個人都不好了,她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也說得十分明白了,怎么眼前這人就這么固執(zhí)呢,絲毫不為所動。
不為別的,只是,他向來只聽命于殿下,長此以往,無一例外。
殿下說了,要親自盯著她把飯給吃了。
裴照真的站在不遠處,腰背板直,硬生生看著她吃完了飯,方才肯罷休。
慕朝夕吃了滿滿一大碗的飯菜,感覺到胃里都撐了起來,這才放下碗筷,擦手漱口,慢慢悠悠站起來對著裴照說道:“裴侍衛(wèi),我吃好了,還麻煩裴侍衛(wèi)去喚她過來吧?!?p> “好?!?p> 裴照不曾離開她邊緣半步,去叫人也差了人去,又命人來收拾了桌子,自己則待在外邊耐心等她。
慕朝夕無可奈何,看來裴煜給他的命令是寸步不離啊,她挑了挑眉,沒有再說什么,就進里屋專程選了件純白色披風輕輕披上,披風上的金線繡制的圖樣十分精致,讓人見了一眼便喜歡,窗外雖然天氣晴朗,可庭院中,終是冷的。
看著慕朝夕緩步從房間出來,裴照只與她點了點頭,就看著她身披純白色披風,一身純白,墨色的頭發(fā)高高束起,雖說身著男裝,但在光束的照射下仍然耀眼的不像話,裴照還談不上對她有多大的改觀,這世上好看的皮囊千千萬,他不過是覺得與她有過接觸的這些時日,發(fā)現(xiàn)她雖說生于官宦之家,骨子里卻沒有驕縱深沉的心性,實屬難得。
如此看來,似乎,殿下傾心于她,也不算是壞事。
比起往日圍繞在殿下周圍的那些裝腔作勢、賣弄風情的女子,她倒是好得太多。不對,也許應該說她與旁的那些女子全然比不得。
“阿照,人帶來了。”
待其他侍衛(wèi)將人帶來,來人前來稟告,慕朝夕聽見了,卻仍立于庭院之中,沒有絲毫振動。
裴照看了她一眼,繼而道:“帶她進來,莫讓姑娘久等?!?p> 她倒是真的好一段日子沒見到慕千婳了,慕千婳在侍衛(wèi)的帶領下,顫顫巍巍朝著她走來,與往日高高在上的慕千婳簡直判若兩人。曾經(jīng)她是康靖皇上的掌上明珠,可今日一見,她圓潤飽滿的身形及臉龐都不復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形容枯槁,面目犁黑,狀有歸色的模樣,一向驕傲華貴的長公主如今竟肯放下身段,眉眼間也沒了往日飛揚的神采,表情空洞,衣著單薄樸素,竟已卑微及此。
慕朝夕眉頭微蹙,心下不由想著裴煜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能讓她變成這副模樣。
慕千婳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她跪在慕朝夕的面前,給她請安。
她該是滿心恨意的,慕千婳這般模樣,她該是十分解氣的,可不知道為什么,她竟覺得心口一疼,霎時間竟狠不下心來,甚至覺得自己殘忍了。
可慕千婳當年是怎么對她的,她雖然心善,卻從來沒想過要當什么以德報怨的大家之人。說到底,她也只是蕓蕓眾生里的凡夫俗子,尤其對方還害得她家毀人亡,讓她怎么能原諒,她怎么能因為眼前對她的憐憫就真的對她發(fā)了善心,況且,她的心性如何,她比誰都了解,輕易饒了她,難道讓她再來害自己么。
她迅速平復著自己的內(nèi)心,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神,這才緩聲開口,說:“聽說,你想見我?!?p> “是?!彼穆曇羯硢』逎y以入耳,嘴唇也不復往日的飽滿潤滑,而是一條一條的裂縫。
慕朝夕沒有開口,而是靜靜等著她繼續(xù)往下說。
“夕兒,我想跟你說聲抱歉,我因為嫉妒你,才改了詔書,為了逼你就范,關了舅舅和舅母,夕兒,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知道自己錯了,這段時間,我反省了很久,如今就只想求得你的原諒。”說這話時,慕千婳好似十分迫切地,想要求得她的原諒。
她輕輕蹲下身子,與慕千婳齊平,看著慕千婳眼中跟隨著望向她的乞求的目光。她勾了勾唇角,伸手抬起了慕千婳的下顎,定睛看著她,神情淡漠地問:“慕千婳,你是認真的么?”
“夕兒,對不起,以前全都是我的錯,我是真心悔過的,我現(xiàn)在只想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我今后再也不會與你爭奪了,你看看我現(xiàn)在的樣子,我什么都做不了的,我只想求你給我一條活路,我保證以后好好做人,再也不會犯先前的錯誤了。夕兒,你看殿下如此寵著你,你去求他,我必然還有條正常人的活路,這樣關在華陽殿的日子,我再也過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我會瘋掉的。夕兒,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會忍心看到姐姐這副模樣的,對么?”見她這副模樣,她更為著急,身子許是因為庭院中的涼氣而不住顫抖著,甚至急切地哭出聲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的往下掉。
姐姐?可真是諷刺?。?p> 她的手依舊勾著她的下顎,眼神緊緊地鎖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想從中辨出真?zhèn)蝸怼?p> “你覺得,我憑什么信你?”她的瞳孔中充斥著漠然,聲音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