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女禍惹進門
李醒有點抓狂,一下狠勁兒把大少整個兒提摟起來,準備送到前面當點心,沒成想這“點心”散了餡兒,軟泥一樣挪不動道兒。
小五一伸手,掌上露出一錠銀子,還嘿嘿傻樂,以為有銀子老板就開心。
“她給我,讓我給她買點心去?!?p> 平常李醒看見銀子眼睛就閃光,這次卻像小五手上托一坨屎,皺了臉,揪起大少問:
“你媳婦,這什么路數(shù)!”
“不是我媳婦——!”
大少才記起自己逃家的勇氣,一把甩脫李醒,跑到韓齊身邊求庇護。
這幾日在客棧混得爽,差點都忘記了根本,大少敢反抗他那不可一世的爹,走了那么遠,怎能在這里前功盡棄。
李醒沒轍,打發(fā)小五先去給“少奶奶”買點心,用小五的話,大少的新媳婦自然就是“少奶奶”。
看來司徒卉已經(jīng)自行亮了身份。
李醒蹲在后廚房門檻上,有點頭暈腦脹,腦子里轉著無數(shù)念頭,只有兩個字——
女禍。
他為什么要收留大少來著,最初不過是想先看看形勢再說,連著打上幾架,就有大筆進賬,感覺不錯,卻忘記了長遠考慮。
這畢竟是南宮家的兒子,繼承人,真跟南宮派結仇,他們怎會甘心罷手,放自己兒子在仇家待著。
一直打架一直進賬就好了,可惜沒人天天給你送錢來。也有些架沒法打,打了也不一定贏。
李醒這幾日架沒白打,慢慢也摸清了自己的功夫底細。
李醒所學甚雜,李不老當年不負“武癡”名號,收集的旁門左道功夫當世怕是無人能比,這些全都悉數(shù)灌輸給李醒。就像傳給他一個巨大的數(shù)據(jù)庫。李醒也算是天生聰慧,可以觸類旁通,有這樣的家底,理論上也該算得上一個高手,可實戰(zhàn)卻是高手低能,抵不住野生的逵子一記鬼頭刀。
要知道,武學上有一個“練”字當頭,是最大門檻。不練,光有武功秘籍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比如江西有個小門派,開宗立派的創(chuàng)始人是個將軍,出身戰(zhàn)場使長槍,徒弟進門先練棍后練旗桿,初始不過幾兩重的木棍,后面卻是幾十斤重丈許長的長桿,一身外力練出內勁,這種由外及內的功夫,除了下死功夫,沒別的捷徑。
像這種功夫,別說是李醒肯下這啥功夫,就是有這毅力,他的根骨也不適合這種橫練的武功。
更何況李醒還不練!
其次是實戰(zhàn)。從出山來混江湖,李醒做過的唯一正職就是行鏢。
在鏢局里混碗飯的人其實沒有多少在武功上有大出息的,因為這行一般不會跑單幫,但凡還能靠著旗子和面子混過去的道兒,絕對不會去自找賣命的機會。
而這行有點像參軍,活得久的人不是功夫高的人,而是會逃命的人,但凡遇上攔路的是硬底子,自己又不是頭領人物,混在隊伍里,隨時都可以腳底抹油,一般不見自己人占上風是不會選擇往前沖的。
搏一把還是逃命裝死,這不是很難做出的選擇。
李醒在這行學了一身的毛病,能不動手他絕不動手,能咋呼的絕不真干活,到頭來,弄的誰也不知道他功夫到底行不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用老錢的話說,多半還是不行。
和南宮派打架不一樣,李醒還真是在南宮派身上下過功夫,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但司徒卉不同,他知己之弱,不知彼之強。怎么打!
所以老錢回來,上來問一句:
“老板,咱是戰(zhàn)還是和?”
戰(zhàn)是不可能的。起碼當下不能盲目力戰(zhàn)。
可是也不能不戰(zhàn)而敗吧!
一個娘們找上門就把當家的堵在后面不敢出來,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墒乔蠛?,又放不下來這個面子。
老錢把李醒的心思看得明白,“不戰(zhàn),不和,咱還可以拖?!?p> 果然李醒心動。
司徒卉從晌午一直呆到日頭落了,并沒有急著捉“老公”出來見,卻拿銀子指使著小五給她買這買那,把城外周邊的好吃好喝的都搜羅了遍,又拿銀子和果子賞了小五,把小五收服得妥妥的,每次得空進來,都要對大少說一句:
“少奶奶人好,仗義?!?p> 老錢不知何時從街上回來了,司徒卉認出這多少像個能拿主意的人,便讓老錢來給龜縮在后面的主事兒的帶個話。
“她要住店?!?p> 個懷心事的三個人:李醒、大少和韓齊,聽了這個都有點傻。連一直裝作處身事外的韓齊也忍不住皺了眉。
“能說不嗎?”
老錢拿捏作態(tài)一番,“咱怎么也是開店的,這——拿什么理由說不讓人住啊?……
就讓她住。咱先把司徒姑娘安置了。再見機行事?!?p> 看著平常耀武揚威咋咋唬唬的老板,總是自恃高貴端著行走的韓齊,當日地頭兒上誰見誰笑臉相迎的懦弱大少,今天都沒老錢他有主意,今天都聽了他的安排,可把老錢得意壞了。
李醒想來想去也沒個別的辦法,也只好如此。點頭應喏。
果然還是亂了陣腳,機靈如李醒,都沒顧上查問老錢又去城里混什么。他從高推莊接的這個任務,彈個手指就完成了,老錢忽然明白自己的未來在哪兒了:
雙面間諜,非他莫屬啊。
老錢把司徒卉安置在江湖客棧最好的客房里。
幸運的是這個客房離李醒最遠,不幸的是離韓齊最近。
李醒夜里在房里翻來覆去睡不著,想去找韓齊討個主意,結果想起這兩間房離太近,沒敢去。一大清早,自己就先偷溜出了門。
所以第二天一早,第一個面對司徒卉的,是韓齊。
韓齊一向作息規(guī)律,洗漱停當,推開門,迎面就是司徒卉一個節(jié)奏地打開門,好像等好了似的,打了一個對臉。
避無可避。
司徒卉笑臉相迎,落落大方。
“韓爺?!?p> 自從有人來說過媒,韓齊就再沒見過司徒卉了。韓齊總有點不好意思,好像當日托人求親被拒的是自己。他訥訥地應對兩句,一起下樓來。
樓下沒人,小五不在,老錢多半沒起呢。大少和李醒肯定還躲著。
司徒卉左看看右看看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韓齊理解她的想法,跟當日他第一天來江湖客棧一樣,好心為她解惑:
“沒有客人的時候,這里都個管個的,沒人招呼?!?p> 司徒卉轉轉手指,戳戳自己,“我不是客嗎?”
轉頭一想又樂了,“不當我是客,好啊。”
韓齊感覺司徒卉是個特別樂觀的人,特別樂觀的人一般都不好應付。
他轉身進后廚,開始燒火加水做飯,果然司徒卉也緊緊跟了進來。
“你在做什么???”
她背著手俯下身歪著頭問韓齊。
韓齊一側臉,才發(fā)現(xiàn)司徒卉今天的裝扮換了一套純女裝。窄袖短衣配留仙裙,身上還有點微微香。
韓齊臉上微熱。
不過也可能是被人看到在這過的落魄日子,有點汗顏。
“我做點飯,一起吃。”
司徒卉聽了,貌似很開心。
不過她攔住韓齊,“不用了,我們去城里吃吧,城門已經(jīng)開了。”
韓齊想想,被這人拖去城里,除了李醒大少開心,他恐怕是開心不起來。
便搖搖頭,繼續(xù)淘米下鍋。
灶燒起來,米下了鍋,他去柴房補點柴火,一推門就見陰暗處一對亮晶晶的眼珠咕嚕嚕地轉。
大少把自己塞在柴禾中間,壓著嗓子講:
“我下來找掌柜的,就被你們堵住了……”
韓齊不用想也明白了,“他跑哪里去了?”
“一大早就不在房間了?!?p> 韓齊心想李醒倒知道溜得快。
大少一把柴禾塞在韓齊手里,“別讓她發(fā)現(xiàn)我在這兒……”
話沒說完,就見司徒卉的臉出現(xiàn)在韓齊肩膀旁。
她把門推得大一點,看了看半蹲在地上的大少,大少頭發(fā)還沒梳理,插著半根稻草。
司徒卉看著大少,好像看著闖進家來的野生小動物,在想是把它攆出去,還是燉進鍋。
“南宮行?”
語氣里帶點兒疑惑。但又挺肯定的。